白清莲坐在古树的枝丫上眺望天地尽头的薄云。
她在树林里似乎绕了许多个圈子,梁夜光迷迷糊糊地跟她抵达这里,当看到这颗雄伟的古树时愣了半响,虬结的藤蔓像是螺旋般缠绕住古树,树能看出沧桑的痕迹,刻痕如同被风吹雨打上的,一圈又一圈,树腰很粗,无法形容。
白清莲回头笑了笑,二话不说攀着藤蔓就向上爬。
“快上来!”
她爬到高处时低头向下喊,小脸上洋溢着微笑,那个瞬间梁夜光想自己可能永远无法忘记了,树叶的缝隙里泄出透明的光线,照在她素白的脸颊,透明到几乎没有颜色,她解开了束起的乌云般的长发,在风中,长发真的如同乌云般起落。
梁夜光想自己真的没法拒绝,他也攀着粗壮的藤蔓向上爬,当接触到藤蔓之时,才发现并不是想象中的坚硬,他徒劳的试了几次,最后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太重了啊。”他委屈的嘟哝几声。
他很想跟上那个女孩的步伐,她美丽的像是天使不染尘埃,可是他踩不住藤蔓啊,踩上去藤蔓就会向下滑一点。梁夜光顿了顿,仰头看哪个纤细的黑影,想告诉她自己上不去,让她抛下自己去玩吧,可是他说不出口,就想再多看几眼,多看几眼。
黑影不见了,梁夜光浑身一抖,苦涩的味道顺着血液流动到喉底,他说不清这种感觉,孤独又仿佛凶兽般扑了上来。女孩可能已经小鸟青叶般跃了上去,他睁大眼睛,寻找着那束乌云般的长发。
“喂,你在干嘛?”白清莲的声音,在耳畔右侧传来,踹了他一脚,声音凶凶的。
梁夜光吃了一惊,猛地站起来,像个乖乖的小学生一样笔直的站好,他看着女孩明媚到极致的脸,忽然什么都不想说了,也不想惊讶地问你怎么下来的,你什么时候下来的?就想静静的跟随在她的身边,哪怕爬到古树的顶端大喊大叫。
“你拽着这根藤蔓,等我拉你。”白清莲径直走到古树下,扭头微笑,伸手扯了扯粗壮的藤蔓,“你要看好我的姿势,我比你轻不了多少,我很能吃的。”
她拉紧一根藤蔓,藤蔓牢牢的缠绕在古树上,绷紧成一条粗粗的线,她露着脚踝的脚蹬住树干,一使劲就仿佛齿轮摩动般上去一层。
“快点来!”
她发号施令,俨然像是男孩的小姐姐,白清莲向后探头,露出明媚如光的侧脸,斜斜的光斑投打在她的脸上,她一只手扯住藤蔓,藤蔓被扯的凸出一块,让人担心会不会崩断,可是她完全没有这份顾虑,另一只手向着梁夜光遥遥的伸出,眉眼里全是鼓励与笑意。
“上面有很多很多很多很好玩的东西。”她大声的比喻,“你绝对会喜欢的!”
梁夜夜握住了她伸出的那只手,手指温润如玉,触感像是软玉一样,触电般手一颤,他没有松开,也不想松开,想跟他去那上面好玩好玩的地方,想跟他去看不见的地方去嬉戏、游乐,想像前天晚上那样,如水般温柔的月色洒下,他虎口处被刀柄磨破了,女孩拿出药液来轻轻涂抹,两个人并肩坐在一起。他的心里满满的都是安详,被酒灌满了的晕乎。
“好啊……就这样。”温暖的笑声徐徐飘荡,风越来越清爽,一直有那个女孩陪在他的身边指引自己,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听白清莲的指引声在耳畔回荡。
过了一会,白清莲停下了脚步,梁夜光一怔,睁开了眼,白清莲的声音有点惊慌,“别往下看,很高的。”
梁夜光喏喏的应了,他不往下看,向四周瞥,往常高耸的树在这个位置也显得单薄起来,四周尽是渺小的一片,青色与生绿色混杂在如海的林里,山峦仿佛海潮龙脊般微微起伏。鸟的鸣声尖厉清脆。
他慌了,腿不住的发颤,忽然感受到吹来的风高旷孤寒,好像是位于百米草原吹来的风一样,莽莽寒冷,伴着低沉的呼声。
“喂,清莲……咱们下去吧。”他小心的颤声问。
“不行!别害怕!”白清莲手心也直冒冷汗,油腻腻的,但仍旧大声鼓气,“咱们一定要上去,到前面那根枝干上,到那就没事了!”
“咱们上去后怎么下来啊!”梁夜光意识到一个危险的问题,欲哭无泪。
“上去后再告诉你!”她憋着一股气。
白清莲摸索着向前探进,到这里的空气高寒而稀薄,梁夜光试着自己的小腹凉飕飕的,他脑袋里很害怕,却并不后悔,如果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是握住女孩的手还是让她自己一个人去,他毫无疑问选择前者。
很久很漫长,白清莲终于到达了她费劲千辛万苦想要抵达的地方,她将梁夜光拽过来,小心地撑在古树的枝干上,枝干很粗壮,不用担心有掉下去的危险。
白清莲坐在古树的枝丫上眺望天地尽头的薄云。薄云像是雾气,天地尽头笼罩在氤氲的雾气当中,看不真切,犹如梦幻,有金光如丝线般迸射出来,她忽然笑了,似乎心里某根神经被触动了。
“很美吧。”过了很久,她轻声问。
梁夜光扭过头来,“谢谢你。”
白清莲也扭过头来看他,一汪绯红的瞳孔映着晌午的初阳鲜丽动人,梁夜光也对上了女孩的瞳孔,她的瞳孔是种清澈的纯黑色,像是幽深无底的深丼,仿佛要把人的魂魄吸进去,他清楚自己在说谢谢。
女孩的眼神沉静,静静的注视着他。
梁夜光却说不出来更多的了,他注视着那双墨一般纯黑的眼睛心里就有点没底,他立即扭回头来,但那双清明的纯黑色眼睛却还在心底里抓挠,他从来没见过纯黑色的瞳孔,也没有见过这么清明而沉静的目光。
“没关系啦。”白清莲大度的挥挥手,“这里我也很想来,自己一个人有点发咻,叫上你还给我壮胆!”
梁夜光无声的笑笑。
“那我们怎么下去?”他咽了口唾沫。
“当然是跳下去咯。”白清莲认真的模样,“不跳下去你还要再爬回去吗!”
梁夜光吓一跳,“会死的!”
白清莲伸手向下指,她神秘的笑了,“不会的,你往下看。”
梁夜光患有轻度恐高症,他不愿意从高处向下看,所以就一直抗拒着,这时按着白清莲的目光向下扫去,他默默的扫射一眼,吸了口气,点点头,算是同意。
白清莲指的是一泊深绿的湖,一泊波澜无痕的湖,从上方向下看去,一片浓郁的绿,仿佛水底都是水草一样,下方似乎没有风流动,湖面不起折皱,下方四处传来鸟的尖鸣,被风卷着直到两个孩子的耳朵里,再无其他声音。梁夜光打了个寒噤,这是绝美的景色,也是绝大的空旷。
“我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