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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下)鹤狈相争

洪赛虎听得他说“有一人还是童子身。”便顺着他手所指方向看去,指的正是怀抱小乞丐的柳燕亭,只听丁书生道:“柳公子,不知我说的对是不对?”柳燕亭咬牙说道:“我便是死也不会救他。”他这么一答,便是说明丁书生说中了。

丁书生摇头说道:“柳公子这么想就是大错特错了,你想想洪先生和你同死与洪先生和你同活,哪一个你才是讨得便宜的那一个。”洪赛虎死了,柳燕亭同样赴死,洪赛虎活,柳燕亭还灌了他一顿童子尿。

见柳燕亭不答,察言观色便知他有默许的意思,又趁热打铁接着说道:“洪先生,还不带柳公子找个地方给你治病,柳公子就别让小妹妹一起了,他既是鹤老前辈的徒弟,不但性命无忧,而且前途无量,鹤老前辈你看我说的对是不对。”

鹤头翁点头道:“对,对极了。”说着便要拉那小乞丐,只是被丁书生抢先一步,已经先将她拉了过去,说道:“小妹妹,你的那位大哥哥去给那位叔叔治病,病人是不会害郎中的,你要跟去,反而惹得叔叔不高兴,万一不小心又弄掉你大哥哥的一只手可就不好了。”

本来洪赛虎的“治病喝药”就是丢脸到家都不止,要是被人看到更是无脸去活,听丁书生这么一说,一手抓住柳燕亭的肩膀,柳燕亭无力行走,他便是连拖带拽,毕竟在“病死”之前离旁人越远越好。

鹤头翁待洪赛虎柳燕亭二人走远,又伸手去抓那小乞丐,丁书生微微一侧,便如躲开包老五一般带着小乞丐轻易躲过,鹤头翁脸色沉下,开口问道:“你这是何意?”

丁书生说道:“小可只想向前辈请教几个问题,第一便是为何要收这小妹妹做徒弟。”鹤头翁答道:“这一点我早就已经说了,你还要我再说一遍,可真是把我这老骨头放在眼里啊。”

丁书生听到他话中怒气,却是不卑不亢,丝毫没有害怕的意思,接着问道:“第二则是那点心为何鹤老前辈一口未动,都掉到地上让包先生捡来吃。”鹤头翁道:“那是应为他言语中冲撞了我。”一说便觉不对。丁书生果然又问道:“那不知是他言语中有何处冲撞了老前辈。”鹤头翁怒道:“我说他冲撞了我便是冲撞了我。”

丁书生见他发怒反而神态不变,缓缓说道:“鹤老前辈不必动怒,小可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与鹤老前辈一样对这小妹妹包点心的纸张十分的有兴趣。”

此时林中传来呕吐之声,鹤头翁一只枯手握紧木杖,直勾勾的盯着丁书生,丁书生拉紧小乞丐的小手说道:“前辈当时打开纸包,发现了那包点心的纸张比点心更有用,包先生来看时,前辈不想旁人看到纸张上的东西,便把那几张纸甩手倒扣过来,让点心全都掉到了地上,并且佯装发怒,让包先生去捡地上的点心不敢看您,前辈正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那几张纸收入袖中,鹤老前辈我说的对是不对。”

只听鹤头翁说道:“对,对极了。”杖身一斜,杖头对着丁书生的头颅而去,这一招叫做“仙鹤点头”,“点头”二字也有双关之意,这一招形态酷似仙鹤点头之姿,而攻击的地方又是敌人的头颅,他木杖中暗藏铁棍,其重无比,杖头处灌有水银,又藏有一枚小巧银针,若是那银针正好打到某人的头颅,便刚好开动机关将水银注入人的脑中,便是大罗金仙也难救治。

鹤头翁手中黑木杖刚使出这招阴毒无比的仙鹤点头,丁书生察觉他眼中杀气陡现,先他一步,一手拉小乞丐入怀,反扣脉门,一手食中二指扼其咽喉,拇指按其‘天鼎’穴,恰如行云流水一般,端的是‘灵’‘巧’‘快’‘准’四字,并非洪赛虎等只懂蛮力的平庸之辈,只见他狭笑说道:“鹤老前辈未免太小觑了小可,小可既然说了不要命的话,当然也要事先想好了保命的法子。”保命的关键便是鹤头翁为什么不杀这小乞丐了。丁书生说道:“想必这小妹妹的命比小可的命值钱了许多,值钱到鹤老前辈宁可不杀我,也不要我拉她做垫背。”

鹤头翁果真怕他要了小乞丐的性命,原来他当时打开那包点心,只看了一眼便知那几张纸上写的是极其精妙的武功,纸张的一侧有撕扯痕迹,便猜想可能是从哪一部武功秘籍上所撕下来,所以才要保全小乞丐,好从她身上找寻线索。丁书生见他慢慢收起黑木杖,接着说道:“只是前辈失算,没料到我目力极佳,既然能看到点心上印的字,也能看到那纸上有些什么。”他所说的话其实六分真,四分假,看到鹤头翁把纸张收入袖中是真,看到那纸上有什么则是假。

当时丁书生看到鹤头翁匆忙将纸张藏入袖中,便猜想那上面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到底是武功秘籍还是藏宝图,他根本就不知道,再然后见到鹤头翁对小乞丐的态度转变,便大大证实了他的猜想,至于“百饥解”三个字则是在点心掉在地上时看到,并非是还在鹤头翁的手中时就看到了,之所以这么说,为的不过是让鹤头翁相信他看到的东西,他也同样看到了。

丁书生手扼小乞丐咽喉不移半分,悻悻然道:“鹤老前辈您不必担心,小可只不过想与您同阅一下,免得您老人家独赏孤寂,而这小妹妹不如就放在我身边,我也能好好保护您这位徒儿,免得过一会儿被洪先生下了毒,要了命。”这后半段自然全是反话,鹤头翁听他话里带讽,气得脸色酱红,所幸他肤色暮色都较黑倒也是看不出来。丁书生见他强忍怒火,心中好笑,自言接道:“前辈不说话,小可只当默许,只是刚才前辈收那几张纸实在是快得很,晚辈没来得及细看,不禁心痒难搔,不知可否匀给晚辈几张,好让晚辈细细观摩。”

鹤头翁须发皆张,喝道:“你莫要得寸进尺。”丁书生截口笑道:“您老人家也莫要气坏了身子,晚辈比您少了几十年的江湖经验,论武功论本事我与您相比,都是萤火与日月之别,单单只有这一个小妹妹在手,实在是放心不下。当然,小可敬重您是武林中的老前辈,也不会让您做亏本的买卖,这小妹妹着实是有几分傲骨,怕是软硬不吃,我倒有办法让她把该吐出的东西都吐出来,也免得劳烦前辈。”说完贴在小乞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细如蚊吶,鹤头翁虽然耳聪目明,但也听不见他到底说了些什么。只见那小乞丐蓦地睁大了眼睛,连连摇头,惶急道:“不是,我没有。”

丁书生知他说到了点子上,又贴到她耳边说了几句,那小乞丐这一回闭上嘴巴,神色黯然。丁书生柔声说道:“你要是不想让我告诉别人,就要告诉我你用来包点心的纸是哪里来的。我一向说话算话,不仅不把这件事情告诉那位大哥哥,还会不让别人吃他,你告诉我一件事情,我帮你两件事情,你说对是不对。”说的是二分的吓,三分的骗,五分的哄。

丁书生见那小乞丐或慌张,或踌躇,或委屈,忽听道洪赛虎喊道:“你这龟孙儿,让老子灌了你的狗尿,别想活命。”知这是洪赛虎解困后起了杀意,暗道一声:“来的正好。”长袖一挥,射出两枚袖箭,“叮叮”二声,想是刚好碰到了洪赛虎的兵刃上,只听他吼道:“那个不要活的暗算老子,姓柳的你别给老子滚。”只是他刚刚吐得天旋地转,气力不足。

丁书生听后心下一宽,知柳燕亭无事,要想让小乞丐听话必要先保柳燕亭性命无恙才行,忙道:“小妹妹,你大哥哥要被人杀了,你再不快点答应我就来不及救你大哥哥了。”

小乞丐听到柳燕亭有危险,当真什么也都不顾了,焦急道:“救我大哥哥,救我大哥哥,我什么都告诉你。”

“哦……”丁书生声音拉长,见她中计,电转之间又生一计,哄骗道:“你可要说话算数什么都只告诉我一个人,不然你的大哥哥就会被人砍成好多块了。”小乞丐马上道:“我说话算数,我什么都只告诉你一个人。”丁书生听后哈哈大笑,向着洪赛虎的方向大声喊道:“洪先生,柳公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让这位小妹妹难过伤心,鹤老前辈也会不高兴,我们可不能惹得老前辈不快啊!”所谓狐假虎威,得了便宜的只有也只能是那只假威的狐狸。

鹤头翁气的五窍生烟,恨不得把他撕成十块八块,把他生平所研究的毒药都喂他喝了,也不够消解他心中怒气。

听得洪赛虎“哇哇”大叫,丁书生道:“可怜了林子里的这些树,被他用来泄愤了。”心里暗笑:“可惜鹤头翁这老贼还没有能用来泄愤的家伙。”

洪赛虎带柳燕亭回来时,鹤头翁已将五张纸中的两张给了丁书生,丁书生并未亲自接,而是让小乞丐转接了过来,说道:“前辈,我只想要几张纸而已,以外的东西还是前辈自己留着。”意思是怕鹤头翁在纸上下毒。

小乞丐见柳燕亭回来,立刻奔到他身边,此后几乎片刻不离。丁书生为了让柳燕亭续命,又请鹤头翁喂了他一点吊命保魂的药丸。

包老五做了撑死鬼后被三人分食,柳燕亭和那小乞丐宁死不吃,小乞丐年幼,柳燕亭又身受重伤,小乞丐捡的野菜也根本不够二人充饥。小乞丐绝不说一个‘饿’字,怕那几个恶人又让她吃人肉,柳燕亭双目深陷,颧骨突出,脸色惨白,已经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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