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下）
只听一声“慢”。
洪赛虎的刀法讲究“一鼓作气”招式既出，便没有回旋余地，他这一招叫做“劈山开路”，双手举刀过顶，一气劈下，虽然招式简单，但一招下去，定叫人肉绽骨断，又因为是拦路盗匪出身，得了个外号叫做“开山虎”。
他心里存了柳燕亭让他出丑的怨气，这一招使得更是又猛又狠，有去无回，哪还能停断招。
只听“噔”的一声，洪赛虎双手登时虎口发麻，握住不得，像是劈到了什么坚硬物什。包老五更是惊呼一声，道：“前辈。”
洪赛虎细看之下，只见刀砍到的正是鹤头翁手中的那根黒木杖，原来这木杖中藏有铁棍，与人交手时往往让人掉以轻心，要知道挨一下木棍和挨一下铁棍可是大大的不同。
包老五见洪赛虎的百斤膂力被鹤头翁轻易揽下，暗暗惊心佩服。
鹤头翁木杖击地，洪赛虎嵌在杖身的刀落地。鹤头翁道：“还不取回去。”
洪赛虎冷汗涔涔道：“是”俯首取回兵器，双手发抖不止。
本来鹤头翁善用毒，众人对他已是颇为忌惮，又以为是他救了自己性命，所以对他甚是恭敬，而刚刚亲眼目睹他一个枯瘦老人揽下洪赛虎的兵刃又是心惊胆寒，自忖武功不及，“忌惮”二字比之刚才又多了八分。
鹤头翁道：“我还有话要问。”他声音低沉苍老，却另有威严。鹤头翁低声问道：“你怎么还活着？”
左尤良毒害柳燕亭的毒药正是出自他之手，要知道“青竹蛇儿口，仙鹤顶上红”，他精通毒药，毒性如何他可是一清二楚。
此时那小乞丐回过魂来，“啊”的一声大哭，扑到柳燕亭怀中，叫道：“大哥哥。”柳燕亭刚断一手，痛的几欲速死，懵然听他这一叫，神智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心里只想护住这救他的小兄弟，忍痛将他灌了河水，吐出毒药的事说了，至于小乞丐为他解毒种种只字不提。
鹤头翁听后，细细思量也觉不无道理，附身搭上柳燕亭残存左手，余毒已清，微微诧异，思量道：“他所说不无道理，但就算毒药吐出，身上也必定会有余毒。”正思量间，柳燕亭说道：“你们要吃就吃我好了，放过我身边这位小兄弟。”
包老五声音奸狞道：“吃你？你一身的烂筋臭肉怎能比得上他的皮光肉滑。”
洪赛虎听后不解道：“这小东西也就是稍稍嫩了点，怎么算的上是皮光柔滑？”
包老五听后笑着摇头拍了拍洪赛虎的肩膀，道：“洪兄弟，老包我别的比不上你，可吃食这一点你比不上我了，不信你脱了他的衣服看看我说的对是不对。”那小乞丐听后浑身哆嗦，往柳燕亭怀里缩了又缩，显然是害怕极了。
洪赛虎哈哈一笑，应道：“好，那我就扒了他的衣服，看你说的对不对。”便去抓那小乞丐，柳燕亭纵然拼死保护也如蚍蜉撼树般无力。拉扯间，从小乞丐身上掉出一个纸包，正是他先前拿点心的那个纸包。
鹤头翁捡起纸包打开，道：“这小娃娃身上倒带了些吃的。”包老五一听“吃”字，忙道：“让我看看。”说完见到鹤头翁面有愠色，谄笑道：“前辈先请。”
鹤头翁冷哼一声，道：“这时候知道我是前辈了。”一甩手，一包糕点全都掉到地上，冷冷道：“还是你先吃吧！”
包老五一愣，虽不知是哪里得罪了鹤头翁，却也只有赔笑道歉的份儿，至于掉在地上的点心，也由不得他不吃，只能抓起糕点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道：“好吃，好吃……”那糕点没尝出什么味道，倒是噎人的很。
洪赛虎不明所以，只见到他往嘴里塞吃的，喝道：“你怎么一个人吃独食？”便过去抢，包老五已经吃了大半，他只抢了五六块塞到嘴里，他人高马大，食量自是不小，几块点心下肚反而更饿，伸手又要去抓那小乞丐。
只听鹤头翁止住道：“慢。”洪赛虎刚刚吃过一堑，立刻止住，陪笑道：“您老人家还有什么吩咐。”
鹤头翁慢慢道：“这孩子我要收做徒弟，不能杀。”连柳燕亭在内的四人都是一怔。
丁书生不解问道：“鹤前辈怎么这时候想收这孩子做徒弟。”鹤头翁厉声道：“我想何时收徒弟，收什么人做徒弟，还用你来管么？”
丁书生摇首笑道：“这个小可自然是管不着，想必是这孩子筋骨奇佳，让鹤前辈动了收徒儿的念头，小娃娃还不快磕头拜师。”
柳燕亭先是一怔，后是一喜，接着由喜转忧，怔的是鹤头翁突然说要收小乞丐为徒，喜的是他逃过一死，忧的是怕他以后近墨者黑，会为虎作伥。小乞丐缩在他怀里哭道：“我不磕头，我也不拜师。”
洪赛虎啐道：“不识好歹。”心里却是巴不得他不做鹤头翁的徒弟而做自己的肚里肉。
丁书生道：“这孩子到是有几分脾气，我看前辈不如让他再想想，再而这荒郊野岭，无烛无案，草草拜师反而是对前辈不敬。”鹤头翁点头道：“说的也是。”
洪赛虎和包老五暗暗咒骂了丁书生，面上却只能对鹤头翁道恭喜，说那小乞丐飞上枝头变凤凰，后福无量。
那小乞丐既然是不能吃了，便剩下柳燕亭，丁书生瞧出洪赛虎，包老五两人的意图，说道：“我看也不要急着杀这位柳公子。”洪赛虎怒道：“怎么他也不能动，难不成你也想收徒弟了。”
“自然不是。”丁书生道：“诸位不妨想想，我们不知何时才能走出这荒芜之地，现在一时解决了口食之需，难保三五日后又会挨饿，到时又该如何？”
洪赛虎等人揣度后也觉不无道理，包老五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丁书生拿出匕首，挑起柳燕亭的一只断手抛入锅中，说道：“既然有粮食，当然要慢慢吃才对。还要麻烦鹤老前辈舍一些疗伤止血的药给他，他要是现在死了可不如带着‘活肉’上路方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