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琪最后鼓起余气,弯腰伸手去捡起地上的戒尺,发现戒尺上面有斑斑血迹。
这才明白母亲刚叫自己去干什么。于是慌忙爬起来,就向药室跑去。
“娘,我痛,啊!娘,我背痛……”在母亲的卧室里,楼岑趴在床上,满头血汗,挣扎着想爬起来。
“岑儿你忍忍,姐姐去拿药去了,马上就来给你治伤。岑儿,你先忍忍,你先忍忍……”
“哎唷哎唷,疼死我了……”
“琪儿怎么回事?怎么半天也没将药拿来。琪……儿……”母亲心里着急,大喊起来。
“娘娘娘,药拿来……来了。”楼琪疯了一样冲进来,连忙将各种药瓶放在床上。
“快把剪刀给娘找出来。”
“给,娘,剪刀……”
母亲用剪刀先将楼岑后背的衣服全剪了下来,只见楼岑后背肿了十来道血红的印痕,如爬着十来条吸血的蜈蚣一样十分吓人,而且不断有鲜血顺着打破的皮肤渗了出来。
“阆哥怎么这么狠心?怎么下得去狠手,将岑儿打得这么惨。”母亲一边抹泪,一边朝不停叫唤的楼岑身上抹药。
整整忙了一个时辰,终于将药涂满楼岑的伤口,换上干净衣服。
楼岑因伤口实在太痛,虽上了药还是痛。
特别是脸上那道伤口,虽裹上药缠上绷带,只要说话就扯到伤口而变得唇齿不清。
也实在因伤势太重,痛得浑身没力气后就昏睡了过去。
于是,母女俩守在床边,眼睛连眨也不敢眨下,生怕楼岑一眨眼间又跑了。关键是怕他跑出去又惹事出来。
再联想到此事可能会引发的后果,想必罗家知道此事后,一定会抓狂发疯吧?少说也是怒火千丈、暴跳如雷。万一他们非要我们交出岑儿去陪罪怎么办。如果此事稍处理不好,就会给两镇造成新的冲突与矛盾,这可如何是好?
母亲这才感到十分害怕,也知道此事处理起来肯定非常棘手。母亲更寸步不敢离开岑儿,眼泪也再没干过,眼睛已哭成桃子了。
一直到天黑了很久,母亲与楼琪守在楼岑旁边,都没敢离开。母亲和楼琪的心情,随着天黑的到来,心里也就更沉了。
因为父亲带着自己视如珍宝的一对冰心玉瓶,应该去了乘高镇的罗家谈判,就楼岑毁坏的艅艎彩鹢船进行后续处理。
但到目前为此,父亲还没回来,说明事情处理并不顺利,事情可能比想像中的还要严重。
这样到天明,父亲也没回来,可见事情已变得非常严重。
值到中午,楼岑才悠悠醒转了过来,吃过母亲喂的药后,有气无力地问起爹爹回来了没有。
母亲一边责怪一边说:“岑儿啊,你怎么就不能让我们做父母的省省心啊?你都是大人了,做事还这么毛毛躁躁、不计后果?你看你这回惹下的祸事究竟有多大?你爹爹为了平息你闯下的大祸,去罗家处理到现在还没回来。”
“对不起,对不起,娘亲!孩儿错了,孩儿再也不敢了。”楼岑忍着脸上的伤痛,一字一顿将话说得尽量清晰。
“知道就好,你一定要吸取这次教训。这次父母或能帮你消灾,以后呢,以后你闯下祸来,父母帮你消不了灾你怎么办?所以岑儿你一定要吸取这血的教训。”
“是!孩儿记下了。”
“好了,岑儿,你也别多想了,你先安心养病,有什么事,等你病好了再说。”
楼岑怎么睡也睡不着,就算闭着眼睛,也只是为讨母亲安心。
听母亲讲,父亲去了罗家解决自己闯下的大祸,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说明这次闯的大祸足够大,大得凭父亲的人脉关系也摆不平此事。
自家在桃溪镇,也算有头有脸的大户,家里不光有良田,还有铺子。就算是桃溪镇的楼家族长,在有关族里的大事小务,也会来征询父亲的意见。
可以说,自家与乘高镇的罗绾家,门庭对等。但是现在这事一出,关系可能变得麻烦了。
就怕乘高镇的罗家抓住此事不放,非要找自己麻烦不可。找自己麻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怕罗家借机挑起事端,引发罗家、楼家以及两镇族员矛盾,最后闹成血案。
按说这几年来,乘高、桃溪两镇,因积累的矛盾太多,两镇在很多事情上也不是没闹出过血案来。
就说罗绾家建造的艅艎彩鹢船,也有示威的意思在里面,总之就是想在气势上把桃溪镇压下去。这好,自己将罗家的贞洁牌坊给砸了,罗家还不闹个底朝天?
楼岑在不安中渡过了下午。并在母亲的扶助下,强行撑坐起来,运功疗伤。
一直到了晚上,楼岑才听到父亲沉重的脚步声传来。
楼岑不知道这次谈判谈得如何,但从父亲那无奈的叹息声中,感到事态非常棘手。
母亲也出去了,一定去与父亲商量如何处理这件大事去了。房中只留下姐弟俩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谁也没心情说话,沉默着互相看着对方。
不知过了多久,父母双亲才走了进来。
楼岑心虚,不知接下来命运如何,在父亲恨不得斩下自己惹祸的双手目光下,低下头也不敢说话。
“怎么?你不敢抬起头来?昨天你倒威风了,现在怎么不耍威风了?”
“好了阆哥,岑儿经这一事,已受到血的教训了,你就别再说了。”母亲嘶哑着哭音说到。
“哼!就怕他不接受教训,还那样肆无忌惮的乖张行事,那谁也救不了他。”
“岑儿,快,赶紧向父亲认错!”
事已至此,多想无益。
楼岑抬起头来,看着父亲,低声诚恳:“孩儿孩儿知道错了。孩儿下次再也不敢了。”
“还有下次?”
“没没没……没有下次,绝对没有下次。”
“哼!希望你记住,不是你每次犯了错误惹了祸事,父母都能帮你消灾去祸。如果有一天,当你犯了无可饶恕的罪过,连上天也救不了你。希望你牢牢记住一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赶紧滚起来,收拾起你的衣服,连夜给我滚吧。”
“啊?去哪?”楼岑胆怯地问道。
“哼!去哪?你还想去哪?”
“我不知道。”
母亲这时插话:“你惹了这么大的麻烦,罗家早已怀恨在心。你要是还呆在家里,难保不出事。就算你不愿再惹事,罗家也会出面故意惹事于你。凭你的性格,必将双倍还之。所以我们商量,你今夜就走,去朝霞山跟着师公学道。你们到了师公那里,一定要改过自新、潜心修炼,知道吗?”说完母亲又流下泪来。
“那罗家还会,还会找我麻烦吗?”
“你认为呢?”
“我……觉得会。”
“快滚吧!没有你,我眼不见心不烦。有你在面前,我要少活好多年。”
楼岑知道,今夜自己算是逃亡了。
目前看来事情虽暂时告一段落,但事情一定没完。只有自己离开父母,离开桃溪镇,才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正堂里,父母双双坐在红椅上,默默看着下面痛哭流涕的楼琪,只有她的哭声。
“琪儿你别再哭了。你们此去,并非我们楼家就怕了他们罗家。只是你们闯了如此大祸,如继续留在家里,肯定还会惹出其它事非来。你们也长大了,也该去朝霞山跟着师公学道了。”母亲劝慰道。
“是啊,琪儿,你真别哭了,你站起来听我说。前一会,你师公捎信来说寻觅到几种世所罕见的奇药,目前正在查询古方,准备配佐成丸。你们此行前去,一是到了修道的年岁,二是对你身患的怪病进行治疗。这才是你们此去的主要原因。”父亲接着劝解起来。
“是啊,琪儿!就岑儿那性格,留在家中也是招惹事非的主,不如上山去学道,在师公的监督下好好修炼。总比留在家里,等将来闯下大祸后就再也来不及了,谁也救不了他。”
“是,女儿明白了。但父母的生养之恩让女儿无以为报。让女儿让女儿……”
“孩子,你别再哭了,再说娘亲也忍不住哭了。此去,三五年间你们都不能回来,就好好在朝霞山上跟着师公学法知道吗?你是姐姐,一定要照顾好岑儿。岑儿生性好动跳脱,嫉恶如仇,稍遇不平之事就会跳出来。但往往不能冷静处理,全凭热血冲头,这很容易闯出事来。所以,你身为姐姐,一定要照顾好他,教育好他。你明白了吗?”
“是,母亲,女儿谨记。我发誓,请父母放心,只要有我在,决不让别人欺负他。”
“那就好,其它事情我已安排好了,一会由费管家趁着夜色,连夜送你们去朝霞山。你们此行,路上千万不能停留,遇事千万要冷静。明白吗?”
“女儿谨记!”
这时,母亲站了起来,上前一把扶起楼琪,两人抱头又痛哭了起来。
子夜时分,楼家后门悄悄打开,管家费思早牵出三匹已裹脚的马来。
楼岑后背的伤,虽经家里密药治疗,也不能立时痊愈。
斜着身体非常痛苦地跟着楼琪后面跪在父母面前,磕了三个响头后,楼岑掉下眼泪来:“都怪孩子不孝,惹下这般大祸,让父母操心费神。孩子此去,将不能承欢父母膝下,让我心绞痛苦。”
母亲心如刀割般扶起楼岑,再擦了擦他脸上泪水:“好了岑儿、琪儿,你们都别伤心了。此去朝霞山一定要听师公的话,别再毛手毛脚惹出事来。记住了吗?”
“孩子知道了,孩子一定痛改前非,再也不给父母增添麻烦了。”
“你知道就好,还是那句话: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希望你牢牢记在心中。”
“是!孩子决不敢忘父亲大人教诲。”
“快走吧,天色不早了!”
“爹爹、娘亲。你们保重!”姐弟俩退后几步,又向父母鞠躬后,才接过费思手中的马缰,一步一回头,万般眷恋不舍。
特别是楼岑,在管家的扶持下,才能跨上马背,忍不住又回过头来哭喊道:“爹爹、娘亲,孩儿不孝,孩子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