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罪”,“背叛者,你都干了什么”,“对不起,我恐怕不能帮你了”,“你的血液对公爵有用”,“你连死亡都无法赎罪,我诅咒你生生世世。”,“你不配做这孩子的父亲”,“也许亚楠之血可以令你忘记一切”。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耳边窃窃私语,轻柔的,尖锐的,荒诞的,恐惧的,无数的声音争先恐后的挤进亚顿的脑海,他想要捂住耳朵却忽然发现自己被紧紧束缚。他仿佛是一条虫子困在茧里,不知何时会挣脱抑或腐烂。这混沌不知持续了多久,直到在偶然间一点光升起,进而缓缓扩展,迟钝的神经拉扯着厚重的眼皮慢慢抬起,亚顿的理智终于在一片白光中回归。
这里是一片森林,高大的落木纵横交错的林立其间,只是这些树木上既没有叶子也没有树皮,干枯的身躯呈现一种腐败的棕黑色,扭曲的枝桠向天空舒张仿佛在渴望在什么。空气弥漫着陈腐而又浑浊的气息,不知名的鸟类在丛林深处发出怪异的叫声,一层淡淡的薄雾笼罩在树木的下层,微风轻抚荡起浅浅的褶皱。
亚顿发现自己身体在移动,并非是自身的意愿,而是被什么拖拽着不断前行,地面的枯叶被推开,两根锁链绞住他的双手将他紧锁。亚顿别过头看向自己的移动的方向,一个身着白袍身影正手执着正在执着捆住他的两根锁链慢慢前行。
那是一个女人,至少从背影上看来,高挑身形和姣好的身材足以令人浮想联翩,当然这不是亚顿的想法。因为他看到了对方已经剥光指甲的手指,还有已经开始血迹斑斑的双脚。
“你是谁?”亚顿语气谨慎的向眼前的问道,空荡的回音在树林里回荡显得格外的冷寂。
女人并没有回答,依旧拉着锁链前行,道路下的树叶被她的双脚走过留下点点的血迹。大约走了上百米左右的时候,女人停了下来,她双手上举向着天空忽然唱起了歌,清幽的歌声透过晨风带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意味。
遥望那一轮新月,
从未可知,勾人心魄。
海的彼岸有谁在祈祷,
似夜莺的轻响婉转,
如油画浸染色泽,
沁人心脾,销魂蚀骨。
穿越那深黑苍穹,
无可揣度,令人战栗。
漆黑的混沌有谁在蠕动,
似蚯蚓的身躯盘旋,
如罪恶衍生的恶土,
绝望无助,歇斯底里。
谁在倾听在冥久的呼喊,
沥干无垠焦土,
天空张开漆黑大口,
血月圆睁滴沥倒涎,
痴愚枉魅,尘土归尽。
女人的声音越来尖锐,唱到最后几句时已经转变为疯狂的歇斯底里。亚顿感觉地面在蠕动,天空仿佛有什么将要降落,一股不可名状的压迫感从某个狭间溢出,似乎要将整个世界充满,将人的理智压碎。
这弥漫的恐惧感重盈了空气,向着大地扩散,似乎要遮蔽一切。这种压抑感持续了很久直到歌声的低落才渐渐的平息,但是亚顿依旧感觉有什么潜藏在周围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冷汗沿着额头缓缓滴落,亚顿虽然见识过很多不合理的东西,却从没有像此时畏惧过,他不自觉的攥了攥右手,但是伴随他的锯肉刀早已不知遗落在何地,奇怪的时不知道什么时候他的右手又恢复了完好。
“杀了她”,“杀了她”,“杀了他”,一种极度的不安感催促着亚顿去杀掉眼前这个女人,他的血管仿佛在痉挛,全身的力量都以一种极不自然的形态扭曲。
“必须杀了她。”亚顿的鼻尖也沁出汗珠,他咬了咬牙借助着身体的蜷曲奋力在地面蠕动慢慢的靠近女人。
这个女人在唱完一首歌之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双手张开静立在一旁仿佛想要拥抱什么,微风吹起她的长袍猎猎作响。亚顿鼻孔中喘着粗气,双眼紧紧的盯着她手中的锁链,女人并没有丢下锁链而是将它们系在手腕,亚顿爬行的时候很小心,尽量不触动垂在地面的锁链。
这个距离,亚顿看了一眼锁链,又目测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距离。锁链虽然锁住了亚顿,但是同样也锁住了白袍女人,只要利用了时机也不一定没有逃脱的机会。
亚顿目光转动,确定了女人暂时不会有其他行动后,他猛然间他用手掌扣住各自的锁链身形一退。女人似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动作,在巨大的拉扯力下骤然被拽落在地。
等的就是这个时候!亚顿的身形如猎豹一般跃起,双手扣紧锁链猛然勒向女人的脖子,对付敌人务求一击必中,这是亚顿在狩猎中所获得的心得。
锁链如愿的扣住了女人的脖子,亚顿刚想松了口气但是一股空荡荡的触感立刻打消了亚顿的侥幸。
对方的确被亚顿绊倒,锁链也的确勒向了女人的脖子,但是当这个女人站起来面向亚顿的时候他才明白自己错在了哪里。
女人一身白袍,身体丰盈,但是在她本来应该是头部的位置空荡荡的,只有白袍在风中不断摆动。她,根本就没有头部。
一个人没有头部为什么发出歌声,这个问题也许在很久以前亚顿会仔细考虑一番,但是现在他只是错愕片刻之后便立刻再次握紧锁链绞向对方的身体。
不管对方是什么什么存在,现在他和她被锁链捆在一起,这个时候控制对方无疑是明智之举。
女人并没有因为受到攻击而躲闪,在唱完歌后她变得非常呆滞,这次锁链捆住了女人的腰部,亚顿双手绷紧大力一扯女人的身体便被猛然扯了过来。
似乎意识到了危机,女的身体忽然奋力的挣扎了起来,她双脚蹬着地面扬起一阵尘土和碎叶,但是面对已经习惯猎杀的猎人她的力量根本不足以对抗。女人和亚顿的距离越来越近,亚顿已经清楚的看见了对方的滚边的长袍,刻着未知名文字的左手,还有那诡异的脖颈,正面看去那里并没有任何切面而是一个深黑的洞,仿佛漩涡一般旋转着。
终于将女人拉到了自己的眼前,亚顿双手曲肘一把勒住女人的腰部紧紧的锁住。白袍女人感觉被困住忽然发出刺耳的尖叫声,地面的树叶在尖叫声中纷纷扬扬的漂浮起来,散碎的叶子在天空仿佛有了生命般缓缓蠕动,一根根的触须沿着叶子的茎脉探出,而叶子的中央一颗眼球正在突破平面变成变成一个活物。
亚顿并没有因为这些异变而松手,他知道现在不能因为对未知的畏惧而退缩。女人的尖叫声在亚顿的持续勒紧中逐渐虚弱下来,她似乎累了,身体也软了下来,奋力的挣扎以失败告终之后她开始发出幽幽的哭声。那哭声非常凄凉又怪异,仿佛某种动物的鸣泣声。
亚顿听的头皮发麻,但他却不敢有丝毫松懈,他穿过紧紧的搂住了她的肋骨,他已经决定不论如何也要杀掉这个女人。手中的力量越来越来,亚顿几乎感觉到女人血管破裂的轻响和肋骨被挤断的声音。
“依米拉佐赫尔达。”耳边忽然传来一声轻叹打破长久的宁静,亚顿感觉身上一紧转头看向女人,却发现女人已经停止了挣扎软塌塌的倒在他的怀里。
她已经死了么,那么是谁在说话?亚顿舔了舔嘴角的汗珠,目光环视周围。天空中的长着触手的眼球已经失去了活力如同尸体不停悬浮,树林中的光秃秃的黑色树木被白雾笼罩依旧林立没有一丝动静,这声音到底从哪里传来。
“亚顿?”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仿佛就在右耳边,这次他甚至感觉到了嘴角轻吐的气息。
亚顿瞥过视角看向自己的右侧仔细的看去,忽然发现一双眼睛正在静静的看着他。那赫然是一张脸,一张长在他脸右侧的脸,一张女人的脸!
“亚顿!”亚顿忽然又听到了一个细细的男声,他循着方向看去,发现自己的左手背上一个小男孩的脸庞正一脸微笑的看着自己,他嘴角有一颗痣笑起来非常温和。
“亚顿!”这次是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这次的声音出现在他的胸口,女人说完之后男孩果然安静了下来。
“普拉德莱。”女孩沉默了片刻忽然用一种极度生硬的语气说道“呼唤。”
女孩的脸骤然间如同风干的橘子皮一般一点点的龟裂,鲜血从她的每个毛孔中透出,接着她的头颅沿着右上角凹陷下去,半张脸耷拉下来。
亚顿感觉自己被什么攥紧了,女孩破碎的头颅里一颗鲜活的大脑露出,鲜血伴着脑浆流出,本来蜷曲的大脑忽然有了生命,它像蜗牛一般舒张身躯,之后缓缓的沿着亚顿的身躯向上爬。
“亚顿”,“亚顿”,“亚顿”。
巨大的声音响彻苍穹,亚顿松开手中女人的尸体抬起头,他感觉自己的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游走。天空的云彩骤然被血红浸染,厚厚的云层中有着不可知的阴影蠕动,滴滴漓漓的鲜红色血肉从高中坠落仿但佛被喷涂的油画将整个森林化为血肉的温床。
亚顿想要逃离这种恐惧,却不知道应该去往何处,整个天地都被那莫名的恐惧所攥取。血云之中陡然间露出一只眼睛,它沉积在血肉的云朵里隐隐绰绰俯瞰大地,恐怖的体积让人无法想象眼睛之后都藏着什么。
亚顿步履艰难的后退,他站起身不自觉的看和那眼睛对视,一股莫名意志在他的脑海响起,他仿佛一瞬间被天堂拥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