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油,子弹,还有锉刀。
昏黄的灯光弥漫,将屋子浓重的阴暗冲淡,但是却无法驱除空气中积聚的腐败气息。
亚顿倚着灯光用亚麻布仔细的擦拭着自己的长枪,黄铜的枪托已经有些破损,一些磕磕碰碰的伤痕堆积,有些老旧的痕迹已经难以辩驳而有些则是刚刚露出仿佛怪兽的尖牙锐利无比,那是之前一位猎人所留下的痕迹,不过现如今他已经躺在地底静静的安眠。
生与死的交割远比那些哲学家想的简单的多,胜利了便活下去,失败了死路一条。这里是亚楠,曾经有人称它为血疗之乡而现今它只仿佛地狱张开漆黑大口随时择人而噬。
“叔叔。”一个甜甜的声音传来,亚顿将低压的帽子扬起,一个带着蝴蝶结的小女孩正忽闪着眼睛看着他,她怀里抱着一本有些破损的书籍,略显清癯的身躯显得有些营养不良,只是她的声音清脆丝毫没有任何虚弱的意味。
“是莎尔赏,怎么了,不去休息。”亚顿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放下了手中的枪,作为一个异乡人来到这片的土地的时候唯有这位女孩接纳了他,她如同寒冬中唯一的火苗温暖到令人心醉。
“你又要出去么。”莎尔赏攀上了凳子有些不高兴的晃了晃自己的右腿,她抵着下巴看着亚顿乌溜溜的眼珠中充满着********的失落。
“我有些事情需要去解决。”亚顿透过桌面上的油灯看向莎尔赏,橘黄色的灯光将两人的影子拉长仿佛不可名状的怪物纠缠在一起。
“你总是用相同的借口,我已经十岁了,不是别人口中的小孩,没那么容易欺骗。”莎尔赏气嘟嘟的撅起嘴,之后又微不可查的看了一眼窗外。
“这里的食物快要用尽了。”亚顿低下头不自觉的用右手敲了敲桌子“而且你不可能一直呆在这儿,你还有未来。”
整个屋子忽然静了下来,只剩下屋外暴雨疯狂的肆虐声还有荒原不知名野兽的嘶吼,那些曾经美丽的丑陋的现如今都变成了一片混沌。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莎尔赏语气的失落的垂下脑袋,那本厚厚的书籍也被随意丢弃在一边。
“很快。”
“很快是多久?”
“明天早上,在这掌灯熄灭之前。”亚顿指了指桌面上正在燃烧的煤油灯,之后又矮下身直视着莎尔赏“我从未骗过你。”
“好吧,我勉强相信你好了。”小女孩有些不高兴的别过脑袋,亚顿刚准备直起身时忽然又被又紧紧的抱住了脖子“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亚顿安慰的抚了抚小女孩的后背,一丝怪异的触感传来,他的眼角不自觉闪过一丝阴翳,却又在小女孩的哭声中软弱下来。
作为猎人他能感觉到小女孩身体那不自然的蜕变以及蕴藉在血肉之下的狂暴因子,他曾经在那些怪物的身体中所发掘的现如今也缓缓在自己的身边浮现,过于敏锐的直觉也许并非总是一件好事,剩余的时间看样子是越来越短了。
亚顿并没有多说,他只是站起身静静的看了一眼莎尔赏之后又拿起桌面上的猎枪和锯肉刀缓缓的拉开大门。
狂风混杂着暴雨扑面而来,幽暗的苍穹之上一轮圆月高悬,远方高大的尖顶建筑被雨水浸染在月光下发出油腻的光泽,残破的废墟中有氤氲蒸腾,四处不知名的叫喊声充斥着怪异的歇斯底里,整个城镇早已被疯狂捕捉书写着非人类的篇章。
亚顿拉下帽檐步入雨中,狂暴的雨水打在他的长衣上又沿着衣角滑落。黑夜中他的目光如同鹰隼,借着清冷的月光他沿着一条小路朝着亚楠的中心走去。
空荡的街道偶然有些细微的亮光,幢幢的黑影矗立在黑夜中以各种姿态展开仿佛扭曲的恶魔。街道上亚顿的脚步声格外清晰,除此之外便是无数隐藏在深黑角落中的低语,那些声音的来源也许是死了的,也许是活着的,带着不可知的意味在这片废墟中肆意的游荡着。
远方忽然有火光传来,亚顿放缓步伐在噌然一声中展开有些老旧的锯肉刀,左手的火枪同时上膛。
他屏住呼吸缓缓靠近,狂暴的雨水也不能阻隔他分毫,在街道的拐角他已经隐约的看见不远处悬挂在高空巨大的怪物。那仿佛是一只蝙蝠张开着翅膀,干瘦的骨架下狰狞的头颅低垂着,在它的下方一堆篝火正炽烈的燃烧着,一群居民正手执着各种武器漫无目的的聚拢在火光之下,暴雨偶尔穿过怪物巨大的身体打进火堆立刻燃起浓浓的白雾。
那些人都曾经是亚楠的居民,当然那是很久以前了,现如今他们只是丧失理智的怪兽而已。
铛!远方钟楼忽然传来悠远的钟声,狂乱的暴风雨似乎也因此一滞,唯有天空中的圆月亘古不变的俯视人间。
赞美月亮!亚顿不自觉的默念道。
“血。”人群中不知有谁抬起头发出无意义的叫喊,跳动的火光映照在他那扭曲的面庞照的分明,那是一张混杂着野兽的脸孔,面颊上布满了杂乱而又干硬的毛发,爬满血丝的眼球凸出在眼眶中呆滞的转动着,他仿佛想呼唤什么,但是破灭的理性早已将一切的表达方式摧毁殆尽,现在这具躯壳里仅剩下的唯有渴望,对鲜血的渴望!
亚顿踩着街道来到阶梯的边缘,凛冽的风穿过他的肋间将他身后黑色的披风撩起。他左手紧握长枪,目光兀自转动。
一个,两个,总共有十二个人,一拥而上的话压力太大,只能一个一个的引过来。
他伸手摸向自己的腰间抓住一颗石子,同时目光锁定游走在最边缘地区一个兽化居民。
抬手,瞄准再然后一击击中,亚顿对这套动作十分熟练。
砰,受到攻击后,兽化居民不自觉的抬起头颅四处的扫视,在看到亚顿的第一时间他扬起手中的砍刀迈着急促的步伐狂冲过来,他们虽然失去了理智,但是对于鲜血的渴望并未消失。
暴雨淹没了那位兽化居民的身形,身旁的其他人并没有发现这细微的改变。
厚重的靴子踩踏在雨水里,兽化居民喘着粗气左手举着已经被浇灭的火把,嘴里嘟嘟喃喃的发出无意义的**,他目光转动在抵达阶梯前方时一扬砍刀就冲了上来。
刀光映着圆月的倒影,雨水滴滴答答的泼洒又仿佛弹珠被一丝丝切开,兽化居民虽然失去了理智,但是力量却丝毫不减,甚至于因为异化还有所加强。
亚顿目光一凝,在那怪物即将砍中的时候猛然侧身躲过,一阵细微的撕裂的声响起,亚顿披风的衣角被堪堪撕裂。
兽化居民一击不中身形咧却,亚顿甩开锯肉刀上的雨水转手将手中的武器送了出去。粗糙的锯齿砍在血肉上又刺进骨头里,亚顿甚至能感觉到骨头和刀口的碰撞声。
鲜红的血液迸溅而出,混杂着不可名状的气息泼洒在地面又迅速被暴雨冲刷。
兽化居民没能掌握平衡摔倒在雨水中,污秽的泥浆溅起将他的衣服打湿,他的头颅贴在泥水中奋力的挣扎着。
“血。”兽化居民最终依旧说着模糊不清的话语,亚顿右手猛然斜拉,锋利的刀刃在巨大的腕力下几乎一瞬间就兽化居民的脊椎切断。
兽化居民的居民身体抽搐了一下,但是因为脊椎被切断只能无力的挣扎着,鲜血混着雨水迅速扩散,仿佛浸染的油画散开,构成一幅瑰丽无比的画面。
“死者安息。”亚顿低吟了一声,左手扣住长枪紧紧的抵住了依旧在挣扎的兽化居民。
砰,在宁静的黑夜,无人可知的角落,正有人在缓缓的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