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绣有了一个乖巧听话的徒弟之后,只觉得事事顺心,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叫徒弟去做,做错了还可以随意说说叨,端足了师父的派头。
就比如此时,她正悠闲惬意地坐在檐下把玩着手上的缝衣针,逆着光细细地打量每一根针上的药是否涂抹均匀。间或抬头看一眼在院子里忙忙碌碌地晒药的徒弟。
其实,这种事情她以前几乎是没做过的,刚开始觉得自己挺有本事的时候就被现实的棍棒无情地狠狠教训了一顿。草药的种类实在繁多,偶尔认错一两种不是很正常吗?
明绣想起当初背着药草去医馆药铺卖的时候的尴尬,还有什么能比得上一个自认为是个合格的医者却仍然认不清药草更让人觉得无地自容的?
她是会写方子的,但是写的方子合适不合适其实也看个人,病得轻的人和病入膏肓的病人即使服用同一种药那也是不同的。
“师父,我晒好了。”蓝玉拍掉手上的碎屑,走到明绣面前说道。
明绣点了点头,走上前去看了一圈,这才说了一句肯定地话,“不错,分得挺仔细的,现在师父考考你,这两种药性上有什么区别,又分别是治什么的?”她随手指了两种形状相似的药草,也不说名字,只等着蓝玉的回答。
蓝玉仔细地想了又想,终于还是磕磕巴巴地分别说了出来。
“还行。”明绣说完,又指着另外的药草继续问蓝玉。
有的蓝玉还能说出一二,有的就真的难住了他,脸色红了红,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明绣暗自笑着徒弟的脸皮薄,说:“从明天开始你就去药库那边帮帮忙,坚持一段时间,师父相信你一定可以说出更多来。”她说完也就不再管徒弟,径自将全部的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缝衣针上。
“师父,您要这么多缝衣针来做什么?”蓝玉奇怪地说道。
“不,不要小看这些个缝衣针,最好碰都不要砰,有毒的。”明绣郑重其事地说道:“你别看这只是小小的一根针,碰一下还有的治,要是被刺到了你就祈祷你师父我动作快,不然的话你这小命可就不保了。”
蓝玉看着明绣手上拿着的几根针,还是心存怀疑,不过只是几根针罢了,有师父说的那么玄乎吗?
“你别不相信,你师父我的老本行就是这个。等你真的入了门,叫我满意了,说不定就传给你了。”明绣举着缝衣针进屋,“好好读你的书去吧,看得快说不定半年一年就看完了,不过等到你真正融会贯通没有个两三年是不成的。学医和读书一样,只有每天坚持,日积月累才看得出成果。好了,你去吧。”
蓝玉若有所思地走了,明绣掂量着手里近乎没有重量的缝衣针。
其实,做这些缝衣针做什么她也不是很明白,只是突然间来了兴致罢了,和蓝玉说学医要每日不间断,可是真正等到掌握了的时候,无处施展的痛苦又何尝比钻研医术的时候更轻松?
……
……
瞿少桓直到天色渐晚的时候才回来,来看过明绣,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匆匆离开。明绣也没多想,照旧好吃好喝,反正这事与她无关,她现在还是个失去了一部分记忆的病人,要在安静的环境下才能够慢慢回想那段被遗失的毫无存在感的记忆。
有一件事她从未和别人说起过,那就是师父留下来的东西并不在她的身边,她翻遍了所有的角落,确定自己并没有将它们藏起来,脑子里却又无论如何找不到半点和那些东西有关的记忆。
一定就是失去了记忆的那段时间里面的事了,她有的时候甚至都会怀疑是不是有人只是为了那寄件东西对她下了毒手,但是思绪却是无论如何也理不清,没有可以怀疑的人,就连最初可以怀疑的人也都通通排除了。
她是个极为敏感细腻的人,是真情还是伪装,她相信自己的心可以感受得到。
莫名其妙成了自己师兄的瞿少桓没有害她的心,小徒弟蓝玉什么都不懂,也不会打那东西的主意,至于柳儿,那就更不可能了,她是后来才被瞿少桓买回来的,而医道院的其他人,她根本就不熟,甚至可以说他们之前连交道都没有打过。
明绣撑着下巴想了想,只觉得思绪更是混乱不堪,索性便不去想,只是想着该如何给自己恢复记忆的事,只要恢复了记忆,所有的疑问都会迎刃而解。
瞿少桓给她诊治过的,说是被下了忘忧蛊,就是不知道蛊虫是否还活着,要是活着,说不定还能够找回记忆,要是已经死了,那她的那段丢失了的记忆很有可能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毕竟,在她的身上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过于特别,一般来说被下了忘忧蛊的人,之前的所有记忆都会消失,仿若一张白纸,什么都不知道了。但是她不是,她只是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这不太符合常理。
难道是因为自己常年研究毒药,经常接触毒药,以至于连忘忧蛊也给毒死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忘忧蛊,谁给自己下的忘忧蛊呢?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明绣想了想,最后颓然放弃。
……
……
第二日蓝玉就去药库帮忙去了,药库保存着医道院绝大多数的药材,需要不定期地搬出来翻晒清点,除尘除虫,要把缺了或是损货的药记录在册以便于补齐。
这天,蓝玉回来时已经很晚了。
他拿了一本医书就匆匆朝自己的住处赶去。
明绣叫住他,“今天怎么这么晚?药库的事情很多吗?”
蓝玉身形顿了顿,停了下来,“是有些忙,师伯说要把药库的药材全部盘点,所以才这么晚了。弟子这就回去了,今天的书还没有看。”说完,朝明绣微微一躬身,转身就朝着外面走了,只是脚步凌乱,一看就知道是有事。
这么慌做什么?难道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