斐睿从离开清河镇后便专门挑那些偏僻的山野小径行走,再加上他从来没有离开过清河镇,哪里知道自己现在走到了哪里,还好他也没具体想到哪里去,只是想先看看这个世界,就跟他前世年少时行走江湖一样。也幸亏他踏入了筑基期,渐入辟谷之境对饮食的要求倒也可有可无,偶尔心血来潮便在山林间抓些野物来烤着吃。
这日斐睿行走在山道上,两旁是连绵的青山,山上林木遮天,偶尔有一两只鸟划过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这番景色看来着实令人心神舒畅,但斐睿此时却没有心情去欣赏这些脱俗的空谷之景。他的样子看起来颇为狼狈,原本的一袭飘逸长衫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件破衣服,衣服上似乎没有完整的一块,只有那一条条的布条粘在上面。就连他穿在脚下的鞋子都破了一个大洞,脚拇指从那洞里露了出来。
斐睿一脸苦涩之意,山路本就不好走,到处随处都有荆棘丛林和横生而出的树枝,再加上他经常练习剑术和剥风术,原本还算干净飘逸的形象顿时成了如今这幅逃荒的乞丐之样。但他却并不后悔。这数月来,他对于道还有剑术的领悟突飞猛进,实力早已非当初可比,若是此时再和林重打上一架,纵然取胜不了也不至于败得像当初那般凄惨。虽然还是没能踏入开光之境,但斐睿心神偶有所感,突破的日子很快就会来临。
这时,小径两旁的山道上忽然响起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斐睿此时的耳力早已非凡人能比。他听到声响时估计对方还在二三十丈之外,他大概知道是些什么人,毕竟像他这种在穷山恶水间苦修的人并不多,敢在这种地方待下去的也只有那些剪径的山贼。一想到此,斐睿微叹了口气,脚步却加快了起来。只见他脚步轻盈,步子迈得不是很大,但一步却近乎有一丈之距,很快便走远了开去。这种步法便是他对风之一道的领悟逐渐加深后所创,将天地灵气以风的形势附着于脚上,颇有点踏风而行的意味,但毕竟还没能做到真正的御风而行。
不远处山顶之上七八个大汉正快速的往山下赶,但忽然看见山脚下那人速度暴涨,眨眼间便消失在他们视线之内,不由得一怔。随后,走在前头的一个汉字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看起来像是哨子般的物事,放在唇上吹了起来。声音尖锐悠长,在这寂静的空谷山林间传得很远。做完这些,他的嘴角才泛起一丝冷笑,低声道:“哼!想逃出我天鹰寨的网,哪里有那么容易。”
这些斐睿自然是听不到的。他此时身子正轻飘飘的,足尖在地面上或者草尖上轻轻一点,人便已到了一丈之外。他对自己颇为自得,虽然小古都一直说他天赋普通,但他自我感觉很好。毕竟前世的他轻功虽好,但哪里能及得上此时这种风驰般的速度。所谓超越自己可能便是这种感觉吧。
山路很长,多是弯弯曲曲的小径。斐睿速度虽快,但却没有撞上任何一棵树木。他喜欢这种眨眼间便将事物抛在脑后的快感,仿佛他抛掉的是所有使他烦恼的包袱。
就在他快速转过一个弯后,他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因为在他面前的山路上横排着一排人,一排面目不善的人。这群人手中执着不同的兵器,有的是大刀,有的是长枪,有的手上倒提着一把短剑,剑刃之上在阳光下泛着异样的毫光,想来是涂了剧毒。就是这样的一群人,此时正笑呵呵的看着停下来的斐睿,但那阵阵无声的笑容却比冬天里的寒风还冷,还来得让人毛骨悚然。
斐睿看着他们的样子,瞬间便想明白了原委,却是一话都不说,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
山贼也被面前这小子异于常人的平静给吓住了,他们原本想看着那小子惊恐地颤抖地问出他们是干什么时再报出自己的台词。但此时人家没问,自己该如何开口,有点不按剧本走啊。可事到临头哪能退缩,那群人中间忽然走出一个人来,嘿嘿笑道:“此树是我栽,此路是我开,想从此路过,留下买路财。”说完便盯着斐睿看,想从他脸上捕捉那种令他兴奋的恐惧的表情。
但山贼们失望了,斐睿不仅镇定的很,他甚至还想大笑,“怎么到了哪个地方,抢劫的都是一样的台词啊。”他看着眼前这群个个眼冒凶光的汉子,忽然觉得他们实在是可爱极了。他憋在心底的笑意终于忍耐不住,仰首放声大笑起来,笑声在这空谷里回荡,似乎有无数人在相继大笑。
山贼们不明白了,他们有些在挠着脑袋想这小子是不是被吓坏了,看来以后场面不能摆得这么大。唯有那站在队伍前面的山贼头目喝道:“你笑什么?你觉得我们很好笑吗?”
斐睿的笑声渐渐消停下来,柔声道:“当然不是。我只是觉得你们实在是太可爱了。”
“可爱”两个字入耳,让这群大汉不由得面红耳赤,对他们来说“可爱”是用来形容女人的,这两个字甚至比那笑声中的鄙夷更让他们生气。只见那小头目忽地举着长刀指着斐睿,狞笑道:“原本我们并不想杀人的,但看来倒是你嫌活腻歪了。”
斐睿一怔,他哪里想得到自己无意间的话刚好刺痛了这群山贼脆弱的自尊。此时听着他们随口间就要自己的性命也是眼神突然一冷,如刀般锋利的目光冷冷盯着那个举刀的汉子。
那小头目被斐睿的目光盯着,心底竟是生出无来由的恐惧,脚步愣生生退了一步。但随即反应过来,面色不由得又是一红,自己竟被一个瘦弱的穷乞丐给吓得后退。随后他眼神一凛,吼了一声,举着刀便向那小子奔去。
斐睿看着那小头目向自己冲过来,样子虽然凶狠,但举手投足间却证明他仅仅只是个会点武术的普通人而已。他心底原本的杀意不由得一减,此时那柄长刀正夹带着风声从他头顶呼啸而下。斐睿也不看,只是随意的伸出两个手指,然后那柄刀便在离头顶还有几寸之地顿住,任凭那大汉如何使力也不能移动分毫。
那大汉终于察觉不对,正想撤手,谁知刀上忽然传来一股沛然莫御之力,他的身子“呼”地一声便想道旁斜飞了出去,撞倒在一棵树下。
大汉身后的汉子们看着自家大哥被如此戏弄,更是怒从心头起,纷纷举起兵器向斐睿砍来。只见斐睿的身子忽然飘忽起来,恍若变成了一阵触摸不到形状的风穿过他们,然后他们个个都被撞飞了出去,竟是连对方如何出手的都看不出来。
斐睿看着倒在地上不起的众人们,微微一笑,道:“看来在下不用交过路财便能从此路过了。”
那大汉见众人虽倒地不起,但却都没有性命之忧便知道对方手下留情了。此时见对方抬脚要走,嘶着嗓子道:“不要以为打败了我们就可以了,只要你还没走出这片大山,我们天鹰寨还是会找上你的。”
斐睿微微一笑并不答话,脚步微动,身子便像一阵风似的远去,只留下满地不断哀嚎的那群山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