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日张家兄弟在街上的短暂冲突已经过了好几日,清河镇上仍是没有传出谁被剑宗收入门下的消息。然而越是没有消息越是让张子健着急不安。他仍旧每天都带着斐睿逛街看能否碰上所谓的机缘。
这一日,清河镇的天气显得有点阴沉,似乎有要下雨的征兆。街上的人流也稍微减少了些,似乎天气也在无形中影响着人们的心情。但家仆秦远却没有呆在张子林身边,反而面露急色的向镇外的方向赶路。而此时他的身旁也是无人作陪,只有自己一人。像他这种祸害街邻的奴才本不该如此大胆的单独出行,或许被某些有心人看上,就给闷在某个偏僻巷弄内,第二天河里又多了一具尸体。但此时他仿若未觉,虽然行色匆匆,但眼神却没有丝毫的畏缩恐惧之意。却不知他到底意欲何为?
离清河镇不远处有一座四角亭,亭内有石桌石椅供给过路的人们暂行休息。只是此处并不是在通往清河镇的主道上,因此少有人来此休息。然而今天似乎有点不一样。
一直行色匆匆的秦远在望见这座亭子时便悄悄松了口气,等到他走近亭子,发现除了自己之外再无他人在亭内找了个石椅坐下。看他那副神情,竟像是在等人。
天色逐渐阴沉下来,看来一场大雨即将倾盆。秦远抬头看了一眼天上的重重叠叠的乌云,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模样看起来颇为得意。等到他收回视线重新望向亭子外那条小道时,原本空无一人的山路竟多出了一人。那人原本还在十丈开外的地方,可等秦远眨了眨眼,那人离他竟只有七八丈了,等到他再眨了眨眼,他身旁的另外一张石椅上已经多出了一个人坐在那里。
秦远心头一惊,转过头去瞧着那人,那人穿着一件灰色的短衫,看那模样应该是个四十来岁的庄稼汉子,颔下留着短须,但眼中却不似中年人那般浑浊,反而异常的明亮。他竟也不去看秦远一眼,沉声道:“你便是那张家二公子张子林?”
秦远一愣,随即陪笑道:“前辈误会了,我只是张府的一个下人,二少爷本想亲自过来的,可是张府的事务实在是抽不出身来,便派我来接应前辈的。”
那中年汉子神色不变,冷冷问道:“东西都带来了吗?”
秦远闻言赶紧从怀中掏出几样东西来,竟都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张。他将其中一张纸张展开,恭敬道:“这是定金五万两,另外五万两事成之后立马奉上。”
汉子微微点头,道:“嗯。”
秦远接着将那另外两张纸也展开来,纸上竟是两副画像,其中一幅画上描摹的居然是张子健,而另外一张赫然是斐睿。只见秦远指着张子健那张图画,道:“前辈将这人打个半死就可以了。”他语气微顿,又指着斐睿的画像,冷冷道:“至于这人,前辈杀了便是。”
汉子道:“人在哪里?”
秦远弯下半个身子,道:“想来此时正在安远客栈喝茶呢。”
没人答话。
等到秦远直起身子时,哪里还有那汉子的身影。桌上那张银票也不见了,只有那两张分别画着斐睿和张子健的纸张。秦远面上露出一片愉悦之色,将那两张纸抓起来撕烂了丢在风中任由纸片随风飘扬,他缓步走出亭子,脸上一片轻松之色,竟是一点都不担心会被突如其来的大雨给淋湿,他心里暗自算计着,等他走回清河镇时,想必已经有好消息等着他了。
安远客栈。
斐睿已经陪着张子健在安远客栈枯坐了一个时辰了。桌上那壶香茶原本甘甜的味道现在都已经喝得跟白开水差不多了。但两人还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斐睿望了一眼天色只好再拿起杯子喝水。而张子健整个人心不在焉的,看起来竟有点失意。想来这段时间的徒劳无功确实让他觉得疲惫了。
忽然,只听得一阵“啪嗒啪嗒”声响,屋外已经下起了大雨。路上的行人都开始在不停地找地方避雨。安远客栈本就不大,此时碰上大雨很快便满座了。行人都只好在站在客栈的屋檐下躲着雨。
这时屋外突然响起了一阵吵闹之声,恰好斐睿两人坐在靠窗的位置上才能将这声音听在耳中。张子健从窗口伸出头去,才看清发生了什么。原来有个小乞儿也跟着行人一样在屋檐下躲雨,只是那店小二看人家浑身脏兮兮的,手上还拿着个破碗,便出口要将人赶出去。
就在那小乞儿无法正准备冒雨离开之时,张子健对着那小乞儿的方向喊道:“孩子,过来。”那小乞儿听见有人说话,回过头去望了一眼,但马上又收回了视线,这种地方当然不会有人叫他了。张子健眼看着那孩子就要走进雨中,赶紧从窗口的位置直接跃了出去。等到他从门口走回来时,他身后跟着那个脏兮兮的小乞儿。
张子健示意他坐下,小乞儿却摇了摇头,道:“我脏。站一会就好了。”
张子健却微笑着,轻轻地将他按坐在椅子上。然后不管店里面众人的眼光,还叫了几份点心送上来。
小乞儿本已极饿,看着桌子上那些精美的点心,不由得吞了几口口水。张子健微笑着将那些点心推到小乞儿面前,柔声道:“吃吧。”
小乞儿小心翼翼的问道:“真的可以吗?”
张子健眼神温柔,道:“当然可以。”
小乞儿眼睛顿时露出了光,将手指在身上那破了好几洞的衣服上擦了又擦,才慢慢地拈起一块点心。
就在这时,一直旁观着的斐睿心神却是一颤,陡然将目光移向窗外那瓢泼大雨之中。只见一人撑着一把油纸伞缓步向客栈方向走来。斐睿的目光刚好与那人的目光对上,心中不由得一惊,暗道:“这人竟是修士,只是不知是不是剑宗之人。”斐睿嘴唇嗡动着,坐在同一张桌上的另外两人当然听不到声音,可那撑伞的汉子却听得到,斐睿问的是“你是谁?”
那撑着伞的汉子停住脚步,嘴唇微动,“林重。”
斐睿皱眉,融合了另外一个斐睿的记忆,林重之名他当然听说过。这林重本是离清河镇百里外的一个山贼,据说武艺高强,将附近山头的那些山贼头子全都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当了最大的一个山贼头子。只是之前都没人知晓他竟也是个修士,而且貌似修为还不低。斐睿眼神如利刃般盯着他,嘴唇轻微的起合着,“你来清河镇做什么?”
“杀你!”简单的两个字出口,连空气中的雨竹似乎都感受到了那股气势竟出现了短暂的停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