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剑法颇为精密，想必创作者也算是一代宗师。你的这位朋友，也的确是天资出众。渡气八阶，便能独战数人不落下风。”黑影微微一笑，语气转冷说道：“只可惜，练武场所教的，都是筑基之法，利于渡气，却不见得利于实战。而对面的八人，尽管才七阶，却早已放弃了渡气，转向实战的修行。同时他们又精通合斗之术，若再拖延一会儿，先坚持不住的肯定是你的朋友。”
剑刃相接之际，又过去了片刻，果然，独战八人的顾航渐渐体力不支，剑法再无法做到滴水不漏。不断有剑刃擦过，划破布衣，在身上留下伤口。
见胜利在即，领头者方勋冷笑着说道：“你颇受练武场陆教官器重，前途也是不可限量，我不愿与你有过多争执，不若把紫灵竹笋给我，也好交个朋友不是吗？又何必非得与我作对呢？莫非，你真以为傍上了卫城尹家的那个大小姐，便有了与我叫板的资格？”
卫城即是城外之城，战时与寒阳主城相互照应，抵御外敌。如今中州宗门鼎盛，少有战乱，卫城渐渐发展成了尹家的势力。
“你可以侮辱我，但不要侮辱小北！”顾航出离愤怒，一声怒号，剑法愈加凌厉。顾帆也是怒目而视，无奈只有渡气五阶，又已然负伤，只能在剑刃之间仓促闪躲。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了。”黑影微笑着，望着奋战中的顾航，低声点评道。
“你倒是放开我啊！”梁征只能在心底愤怒地喊着。
“想去帮忙吗？”
“当然想去！”梁征下意识地回答，却没想到此时“噤声”已然被解除，这句话大声地传了出去。
“梁征？你方才在说什么？”顾航听到熟悉的声音，惊愕地看了过来，却不曾想，被抓住空隙，背上又添了一道剑伤。
众人的目光集中在了梁征身上。倒是黑影的装扮在西南市实数常见，众人不以为奇。
“不用你过来帮忙！”顾航无视受伤，补充着喊道。
黑影用手按着跃跃欲试的梁征，戏谑地笑道：“你能帮他什么忙？一个不过渡气五阶，连武技都没有开始学习的小子，想帮渡气八阶的人的忙？”。梁征愣住了，停在原地。他突然意识到，他和顾帆一样，在这样的对阵中，也不过是顾航的累赘。梁征由于朋友受伤而沸腾的情绪，渐渐冷却了下来。
“你看吧，不过是一株紫灵竹笋，你便有了不得不战的理由。更何况带着这石镯的你，真以为能在这浩土之上，置身事外吗？你是愿意，成为朋友的累赘，还是成为一个能与朋友并肩而战，甚至保护朋友的人？”
“卖出那株竹笋，又挑起双方争执的人，是你吧。”冷静之后，梁征心已了然，冷冷地说道。
“看，你的朋友已经坚持不住了。你确定，你不需要更强的力量吗？”黑影没有直接回答，倒是关注着场地间的战况。一人的剑尖刺伤了顾航左臂，顾航却仍然咬牙坚持着。
“难道你只有这种没用的朋友吗？你如此辛苦地在这坚持，他却在那边冷眼旁观。”方勋大笑道。
曾经，方勋也有过远大的梦想，直到发现天赋所限，修行进展缓慢，无论如何努力，还是不断地被后生们赶超。渐渐地，他在若有似无的嘲笑声中，感到冰冷与绝望，终于放弃了曾经的理想，开始借着家族的势力，花天酒地，耀武扬威。
这个竹笋，对于他这么一个早已放弃练武的人而言，其实并没有什么益处，对于方家而言，更是九牛一毛。但是，能够欺凌顾航这练武场最瞩目的天才，那才是淋漓尽致的爽快！
随着方勋的话语，众人刺眼的目光再一次聚集在了梁征身上。梁征自知实力不足，就算站出来，也无济于事，甚至导致顾航束手束脚。但不站出来，却无疑是背叛朋友的表现。
在人们的潜在价值观中，总是一直在要求他人把义气摆在冷静之前。他们鄙视冷静而正确的判断，却崇尚飞蛾扑火，舍身取义。
“两难的局面，是吧？”黑影低声说道：“站出来，只会成为累赘，对你的朋友毫无帮助。而不站出来，你却会受到群众们，甚至你自己的嘲笑。你可知此等局面，该如何破解？”
“我懂你的意思了。”梁征面色阴沉，冷冷地说道。黑影所说的破解之法，无非是战胜敌手的实力。若能击败他们，不必舍身，便可取义。
“那么，就请你助我解决这件事吧。”梁征知道，既然黑影挑起了这件事，就一定会有解决的方法。他现在，已经有些认同的黑影的观点。尽管这一次的争端，是由黑影挑起，但毫无疑问，在这个并不完善，善恶并不一定有报的世界中，还会有更多的争端，等着靠实力来解决。自己以前，的确有过出了事，便站在尹小北和顾航身后的想法，但是事实证明了，只有强大的自身，才是对朋友最好的照应。
黑影微微一笑，转身离去。梁征感觉到自己的手中多了一颗药丸。
他把药丸放入口中，味道微甜，入口即化。梁征走出人群，拔出了背后的长剑。
眼见顾航逐渐不支，唯恐没有好戏看的众人，在梁征走出来之后，都面露喜色，议论纷纷。
“为了义气挺身而出，固然是好，但还是要估量一下自己的实力啊！”
“是啊，做人还是得冷静一点，免得帮了倒忙，还得把自己搭进去。”
梁征感觉一股强大的气息，正流动于自己的筋骨之间，血管中的血液仿佛沸腾着，冒着气泡，而手中长剑以肉眼看不清的频率颤抖着，有一种把力量宣泄而出的渴望。他无视了那些交头接耳，走到了正中央。
“传说昔日，圣人炎子，为寻觅友人，北出锁雪关，踏入茫茫北境，再无踪迹。我便以为，实力再强，也换不回挚友相知。如今却看来，有些时候，却不得不需要实力。”梁征面无表情地说道。这也是他心境变化的真实写照。
“少废话，上啊！”方勋怒吼着。他想起了一些不愉快的回忆，练武场的入门试，成绩为数百人的倒数第二，在父亲的捐助下进入练武场后，不出数年，便被逐出，评价是“全勤，但修行进度异常缓慢，不合格”。父亲的失落，周遭的嘲笑，从此如同阴影，挥之不去。
然而方勋的这一切，回想起来，已经过去数年之久了。现在，他有的，只是把这些练武场的天才们踩在脚底下的渴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