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芒世界,举目皆是浩淼。
据《天地经》载这片世界自混沌开,天地始,就确然存在,浩浩不知其广,淼淼不知其深,无人知其地之确切所在,只相传其地被浩瀚白芒笼罩,笼罩之处寸草不生,唯白芒深处一株婆娑树,浮空而生,万亿年来吸白芒精华而生。相传此树万年长一叶,亿年开一花,花开叶落,叶绽花谢,叶可助人度劫,花可逆天改命,无人曾有幸亲历。
这片亿万年不变的浓郁白芒中,此时却隐隐有了流动,由远及近,一个荧绿光点疏忽飘然而至,闪了闪,又飘然远去,只有阵阵的铃铛声传来,清脆悦耳,空灵缥缈。几个呼吸间,光点已至浮空树下。
婆娑树生机莹莹,婆娑花落满地。
树旁俯靠着一男子,白衣紫边,袍袖舒展,虽简单至极,却让人感觉看见了无边雪山,清冷流泻间,洒落一地繁星,银发如丝倾泻满地,光滑垂顺如上好丝缎,雾气萦绕叫人看不清容颜。婆娑花缓缓洋洋而下,拥护在白衣男子旁,但未及近身花瓣即四散消失,只看到空间中隐隐泽光流动。
荧绿光点中缓缓走来一位绿衣少女,少女约莫十五、六岁的光景,肤光胜雪,黑发如墨,弃了珠华流苏,仅是随意绾了个松松垮垮的髻,髻上颤悠悠簪着支青竹步摇,绿意逼人似要跳脱出来,少女容色娇娇,眼波莹莹,嘴角旁酒窝隐现,平添了几分娇俏,腰间系了个六角铃铛,绿裙曳地,青纱笼罩,行走间步步生莲。
喂,喂,喂,少女懒洋洋的开口,太阳晒屁股了,随手一抬招来一片白芒,顺手塞在了屁股下,大咧咧的坐下,不知又从哪变出了几个鲜红的果子,贝齿微启,眸间星辰闪烁,边啃着果子边嘟囔道,一天到晚在这个破地方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的,咦,这棵树怎么好像长得更大了,我跟你说我阿爹最近肯定是更年期了,天天嚷着要把我嫁给西山那个丑八怪,他就是惦记人家祖上那点家产,好有点积蓄养他那个二房,哼,难怪阿妈连带着都不回家……边说着,一颗颗果核精确的袭向树下男子,喂,我跟你说话你听见没,少女双手叉腰,朱唇微噘。
呵,男子身未动,一手宽袍托腮,一手微抬接住了洋洋洒洒落下的婆娑花,随着他的动作满头银丝飘扬,男子肤如白玉却透着股苍白,今儿已是何时,男子声音微微黯哑透着不经意的懒魅,几号,几号,我翻翻天地历呀,这个这个在哪来着,我记得上次是天女姐姐找我挑时辰来着,那就在,在女子翻箱倒柜从自己的空间袋中抛出一样样家什,四奶奶的肚兜,玉姐姐托我带的胭脂水粉,龙弟弟的小糖人,怎么找不到……少女忙的香汗淋漓,粉腮微鼓。
黑线黑线……
哎,男子叹了口气,微微抚额,睫毛轻颤,狭长的眸子闪烁着琉璃的光泽,眸色愈发深远,似是笼上了一层水色,唯有眉间的红痣愈发妖艳如血,男子葱玉手指戏谑般转着手中的婆娑花,捏了个定身法决,刹那间时光冻结,下落的婆娑花,四散的白芒均停在刹那,男子将手中婆娑花抬手一挥,顿时白光大盛,白光中款款而来两位黑衣女子,女子脸色恬淡,虽无物遮面,却让人看不清真正的容颜,双眸似古井,毫无波澜,乍看平平,细看却是自带天地,漫天星辰嬴荡其间,女子双耳坠赤练小蛇,卷舞屈伸,红信吞吐,黑袍随风鼓舞,身姿若隐若现,两人步调一致,不差分毫,细看间似带了至美的韵律,令人沉溺其间。
主上,女子双双单膝跪地,声音清冷不带半分起伏。
珙,桐,去帮她。男子目色悠远,似是看到了悠长的过去。
风乍起,白芒退却,漫天繁花,洋洋洒洒。男子白袍鼓动,双手结印,衣袍上下翻跹,悠扬的吟唱声声不绝,吟唱声中,亿万繁花开,刹那间又亿万繁花灭,三生三灭间,生机顿现,这股庞大的生机数次色彩变换,最终形成耀眼的白光注入婆娑树中,婆娑树男子身形微顿,喉间一股腥甜,白芒势弱,似是再也支撑不住,男子双手变化繁复,周身六角星芒大盛,稳住了婆娑树周生白光,呼吸间黑衣女子已微微一闪进入婆娑树中。
男子脸色愈加清冷透明,身体似要消融于这白芒中,恍恍惚惚看不清晰,宽袍轻拭嘴角,唯见丝光流转,袍角已有点点红梅绽放,衬着男子的傲世容颜,艳的令人触目惊心。
男子薄唇微启,呢喃道,我终是最早找到你的,霓裳…随手间撤了定神诀,就再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白发飞散,身体隐隐沉沉,似要消散于天地间,婆娑花盘旋在他身侧,甚是依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