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闭着眼,能感觉到身体在空中快速移动,风从耳边擦过,发出“呜呜”的声音,好似凶猛的野兽在吼叫,我的身体被撕裂得疼痛,眼睛被风吹得睁不开来,鼻间的魔气从淡到浓,由浓到无。时间很漫长,好似过了很久,很久,我的脚终于触碰到了地面,同时闻到了一股奇异的芳香,有脚步声渐行渐远。
我想睁开眼看看自己身处何方,眼前却一阵眩晕,只得赶紧闭上眼,靠在墙边舒缓舒缓。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受到身体已经恢复了正常,便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入眼的是一片白色墙壁和一张窄窄的床,我环顾着四周,发现室内除了一张床便再无其他设施。床对面有一扇朱红色窗户,窗外是一大片血红色的花朵,每一朵都开得妖娆妩媚,如火如炬,风吹时如同血液在缓缓流动,想必那股奇异的味道便是由它们发出的。
从这样的风景中根本不能看出我所在何方,不过我猜想是在魔界。只有在魔界,魔人身上的气味才会被自然地压制住,这样一来若有其他族人混进魔界便很容易被发现,当年我来到魔界时,由于使用芥水压制住了身上的妖气才没有被发现,不过若是遇到高手也会被看出破绽。天紫兰身上的魔气浓厚,可后来我无法嗅到她身上的气味,她一定是将我带回魔界了。
我不知道天紫兰为何会将我擒住关在这里,她既然没有杀掉我,说明我还有利用价值,可我对她来说到底有什么价值呢?我思来想去都找不到一个合理的答案,便决定还是先想想该如何逃出去,以免等到没了价值时被她了结性命。
只是要想逃出去是难了些,这间屋子像是一座牢房,窗口处有力量涌动,很明显是一道结界,而门是从外面被锁住的,即便是打开了门,还要避过巡查的魔兵才能出去。不过我还是决心试一试,现在我能做的也只有奋力一试了。
我一次次地试图打开结界,一次次地被力量反噬,到最后精疲力竭时结界还无半点裂痕。我颓废地坐在床上,心想要不要放弃这个方法,抬眼处忽然出现了一张比花更加艳丽的脸,她一身红衣与四周的花融合在一起,左边脸庞的紫色兰花显得更加突兀,我不禁看呆了。半晌,天紫兰对我截然一笑,然后隐匿于花海之中,我忽地回过了神来。此时已是傍晚,我便决定先休息一夜,等恢复了体力后再试试其他的方法。
竖日清晨醒来时我觉得身子有些疲乏,不由得惊讶,按理说睡了一觉后我应该已经精力充沛,可现在我的精神力还没恢复完全,莫非是因为年龄大了?
我叹了一口气后,将注意力移向门上,决定用力量将门破开。行动前我就已料到这门不会是一般的门,可千算万算都没料到,它竟是以真力结合而成的门。这就意味着要打开此门就必须先打败这道真力,只有力量比它强的人才能无束缚地进出。归根结底,还是我太弱了。
我百无聊奈地躺在床上,思来想去,还是想不明白天紫兰为何要抓我来,也不明白这和我阿母老爹有何种联系。不知不觉就已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忽然我听到门外传来了脚步声,一个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神态自若地面对着门。
大门被缓缓地打开,我以为会是天紫兰,入眼的却是一袭紫色长袍。
夯白神色平静地将一个白色青花小瓷瓶递给我,淡淡地说:“带着它,快走。”
我心中疑问颇多,但想到这是一个很好的逃跑机会,便毫不犹豫地接过了他手中的青花瓷瓶,出门却毫无征兆地遇上了天紫兰。
天紫兰将目光越过我看向夯白,缓缓道:“没想到,有朝一日你也会背叛我。”
说完后,她漠然一笑,一个飞镖突然从她的手掌飞向夯白,夯白闷哼了一声,眼神黯淡地捂着伤口。他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蹒跚着离开了。
天紫兰缓步靠近我,四周突然明光一闪,一瞬间我又回到了屋子里。魔族人最出色的便是空间力量,闪盾术是其中的一种,可以在短距离内快速移动。
天紫兰凭空拧出一朵花来,模样与窗外的花一模一样。她闭着眼将花放在鼻间闻了闻,缓缓开口道:“漂亮么?”
还没等我回答,她又说:“这个世界上最不稀缺的便是美丽之物,最难得到的也是美丽之物,最不让人省心的还是美丽之物。为什么呢?”
我平静地看着她,等她继续说下去。
“美的东西多,人也多,人人皆有爱美之心,有了这颗心便有了追求。受到的瞩目越多危险也就越多,为了保护自己,它们不得不让自己变强,即便沦为毒药。”
她对着我淡淡地笑了笑,又说:“就像这煞夜魅。”
我心里一惊,有些不可置信地问道:“这花有毒?”
天紫兰将手中的花化成了灰烬,说:“煞夜魅,火红似血,花香奇异,吸入过多的香气便会导致中毒,一个月内毒性必将蔓延至五脏六腑中,目前还没有此类毒性的解药。本来一株煞夜魅也无大碍,不过你窗外可不止一株。”
“为什么?”
虽然我知道现在问这个问题很蠢,但还是问了。师父说有些事情没有为什么,比如今天为什么要下雨,因为即使知道了今天要下雨的原因,也还会去探究原因之原因,接下来就会陷入永无止境的追寻原因之中。可我却总是问为什么,大到为什么会有妖人仙魔这四族人,小到刚才央九为什么笑,直到最后发现,其实有很多问题都毫无意义,可我依旧乐此不疲地去追逐。师父说做一个糊涂的人最幸福,我想幸福,更想清醒地活着。
天紫兰没打算满足我的好奇心,她越过我的问题自顾自地问道:“你喜欢年玺?”
我疑惑地说:“你说的是年钰的儿子?我并不认识他。”
天紫兰微皱着眉头打量着我,半晌,笑着说:“你竟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此时我忽然想起了之前天紫兰看着木玺的眼神,那明明是对熟人才会有的目光,便忽然明白了过来,原来她说的年玺便是木玺。
我笑了一声说:“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到底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你心里不是早已有了答案么?”
天紫兰说:“若是有了答案又岂会再问?”
“信则有,不信则无。若相信,假便是真,若不信,真便是假。”
“我总算知道他为什么会喜欢你了。”
天紫兰饶有兴趣地看着我说。
“我很感兴趣他会不会找得到你,也很感兴趣,你与我,到底谁才是赢家。”
语罢,她嫣然一笑,留下了一抹火红色的背影给我。
“木玺,年玺。”
我默念着这两个名字,一股酸涩之味涌上了心头,猜来猜去都没猜到,年玺才是他的真实身份,我很想问问他,为什么要隐瞒我,可是这样又有什么意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