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的伤本也不重，在家休息了几天便好得差不多了。顾莫念亲自来查看了她的伤势，看已经痊愈，才放心让她又回茶肆。二月已经过去了一半，茶园那边的事也渐渐多了起来。转眼便到了二月下旬。
苏瑾正在屋里查看账本，坐了一会儿，便要茶喝。说了三遍，紫菱才反应过来。她忙着去倒茶，却又像是不放在心上似的，茶水漫了出来也不知道。
“诶……”苏瑾眼疾手快，赶忙从她手里夺过茶壶，“烫着没有？”
紫菱这才反应过来，手一松，杯子便倒在了桌子上，幸亏苏瑾动作快，赶忙把账本捡了起来。
“你这是怎么了？心神不宁的。”
“小姐，我……”紫菱支支吾吾的，忽然咬紧下唇，跪了下去，“我有件事求小姐。”
“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你有事起来好好说嘛。”苏瑾说着把紫菱扶了起来。这么多年也不见她这样过，应当是件大事吧。
“我听说隔壁县有一家十年前丢了一个女儿，我想……”
苏瑾立即了然，赶忙说道：“怎么不早说，不管是不是，都要过去找找看啊。”
“我怕不是，又让小姐白操心。”紫菱说着说着，就没了底气。
“算什么呀，不过是教人跟你过去走一趟嘛。爹娘在世的时候，一直想帮你找到自己的家人来着，现在既然有了消息，自然是要去看看的。”
“小姐。”紫菱眼里泪水翻涌，嘴里不住地说着谢谢。
苏瑾拉过紫菱，温声细语地说道：“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谢的，都是应该的。你去忠叔那里取些盘缠，让阿辰陪着你，不然我不放心。”
……
没有紫菱的日子，苏瑾恍惚觉得少些什么。没有她在眼前晃，还真是不习惯。不过，如果她能找到父母，那当然是再好不过的。
云芸轻巧地走进来，脸上依旧是桃花一般的笑。苏瑾莞尔，心里想着再过几天就是她的生日了，要准备什么礼物才好呢？
“瑾姐姐，”云芸拿手在苏瑾面前晃了晃，却不料苏瑾猛的抬起头来，一时不防，竟吓了一跳，她噘着嘴不满地抱怨，“瑾姐姐你吓我，你学坏了。”
“哈哈，是本来就坏，你才发现罢了。”
“没事，瑾姐姐再坏，我也喜欢。”
“你呀……”苏瑾端起茶盏，放在唇边抿了一口，淡淡的茉莉香，萦绕在唇间。这是去年的旧茶，放得有些久了，不过，配着雨后新竹上采下的露水，依然是让人唇齿留香。
“对了，瑾姐姐，你昨天布置给我的功课，要不要检查一下？”
“那是自然。”
苏瑾认真地看着云芸递过来的那一幅画，忽然一惊。她从柜子里面将自己之前画的那幅《江南烟雨图》取出来，放在案上。
那画上落着一座小桥，桥上的女子撑着一把油纸伞，眼神缥缈不定，望着远方出神。远处青山隐隐约约，将那女子心中的期盼阻隔得不留分毫。
“呀，瑾姐姐这幅画，跟我的好像。”
“是啊，咱们画的是一样的内容。”
“这就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云芸突然话锋一转，“这首词是？”
“随意作的罢了。”
“哦。这幅画看起来有些时日了吧？”
苏瑾笑道：“差不多，有两年了吧。”
“这么久了，”她忽然两手一摊，故作无奈道：“那完了，依我的资质和天分，估计这辈子都赶不上瑾姐姐了。”
“那我就可以一直教你了。”
“哈哈，是呢。”
两人正说着话，忽然听见院子里一阵喧嚣。抬眼看去，是紫菱回来了。苏瑾赶忙出去，看到紫菱失魂落魄的样子，大致也猜到了结果。她什么都没说，让紫菱去休息了。
黄昏时分，紫菱过来侍候苏瑾。看着她神色恍惚，欲言又止的样子，苏瑾很是心疼。
“紫菱，无论如何，这里都会是你的家。”
紫菱拿着毛巾的手停了一下，眼眶有些发红。细看，还有些肿胀，许是哭了许久吧。“没事的。你有我和姑姑，还有忠叔，还有阿辰。”
紫菱“嗯”了一声，眼泪再次溢满了眼眶。苏瑾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你去睡一觉吧，明天早上起来就好啦。”
“是。”紫菱替苏瑾关了门，便走开了。
她一个人走走停停，竟鬼使神差到了后院。四下无人，紫菱靠着一棵树缓缓滑下，坐到了地上。她将头深深地埋进手臂，想着自己的伤心事，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怎么了，紫菱？”
紫菱抬头，顾莫念正一脸关切地看着她。她不由自主地扑进顾莫念的怀里，无声地抽噎着。哭得累了，顾莫念便将她送回了房间，哄她睡了。
为紫菱关上门，顾莫念便径直去了苏瑾的屋子。她开门见山地问道：“瑾儿，紫菱哭得好厉害，她是怎么了？”
“姑姑，你先坐下。其中原委，我慢慢讲给你听。”
“好。”
屋子里渐渐暗了下来，苏瑾起身点了蜡烛，轻声叹息道：“唉，紫菱她是个可怜的姑娘。”
顾莫念只是默然，她思忖了许久，才开口说道：“瑾儿，我想做紫菱的母亲。”
苏瑾微微一怔，听见顾莫念解释道：“紫菱被父母抛弃，我是被女儿抛弃，也算是同病相怜吧。你觉得怎么样？”
“我……”又是一阵沉寂，苏瑾方才回答：“只要你们两个人愿意，我自然是高兴的。”
顾莫念笑着站起来，“那我去看看紫菱。”
“嗯，好。”
……
入夜，紫菱揉了揉发胀的眼睛，迷迷糊糊看见房内有一个人影在晃动。她定睛一看，正要下床，却被顾莫念拦住。
顾莫念紧紧地握着她的手，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紫菱有些摸不着头脑，正要开口询问，却听到顾莫念问道：“紫菱，你愿意做我女儿么？”
紫菱吃了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姑奶奶，你说什么？”
“我问啊，你愿不愿意让我做你的母亲。”
“这怎么可以，你是小姐的姑姑，若是成了我娘，那我不跟小姐一样了。”紫菱赶忙摆手道：“不行不行。”
“这有什么不行的，哪有那么多讲究。好啦，瑾儿她同意的。你只要告诉你，你愿不愿意就行啦。”
“我愿意啊，当然愿意啊。”
“那就行了。从今以后啊，你就是有娘的人了。”
“这是真的么？”紫菱掐了一把自己的胳膊，蛮疼的，“这不是做梦呀？”
顾莫念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傻孩子，当然不是了。”
紫菱有些激动，拉着顾莫念不肯放开，好像这样的幸福是偷来的，放了手便没有了。
顾莫念看着紫菱欢喜得不得了，忽然有一种错觉，她会不会是自己失散多年的小女儿呢？她仔细地看着紫菱的眉眼，越看越觉得像。但是这个念头转瞬即逝，“我也真是糊涂了，凝露应当是在塞北才对。如今，也该嫁人了吧。说不定，已经有孩子了。也不知道，她究竟过得好不好。”顾莫念微微蹙了蹙眉，不忍再想下去。
“娘，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你这几天车马劳顿的，赶紧休息休息吧。”
“我不困，咱们说说话吧。”
顾莫念点头，“好，听你的。”
她们两个人熄了烛火，躺在床上，随意地说着许多话，竟忘了时间。更夫浑厚的声音响起，她们方才知道是四更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