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漓微微有些清醒的时候,睁开眼,却是陷在一片黑暗中。
室内一灯如豆,微弱的光芒却照不清身旁人的脸。
她头痛欲裂,眼皮重如千斤直往下坠。身上明明盖着被子,全身上下都在发汗,四肢却冰凉的没有任何知觉。喉间像是堵了块焦碳,烧的她喉咙处像是冒了烟,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更要命的是,体内有两股力量一冷一热顺着经脉在互相较劲。逐渐从丹田向上涌入,压迫心脉。而胸腔内像是憋着一口浊气,怎么也舒缓不了。
“看来是药性相冲阴阳失调从而引发了高热,若她熬不过今晚,必死无疑。”泉过玉石的清冷男声传到了她的耳中,那声音冷漠孤寂的没有一丝感情,语气平静,语调和缓,一字一句仿若只是在陈述一个与他无关的事实。
是……谁?谁在说话?
紧接着一只冰凉如玉的手缓缓拂过她的额前,她十分舒服的蹭了蹭。
随后那个声音斟酌片刻又道:“三日不曾进食,先把崖蜜化水冲开了给她润喉,再煮些清粥给她充饥吧!”
“是。”不知谁应了句。
之后便听到瓷勺磕碰到碗底的声音,冰冷的勺子从她干裂的唇上扫过,然后有人强行捏着她的下巴,将糖水慢慢倒进了她的嘴里。
温热的糖水从口腔内滑过,滑入喉间淌入胃中,渐渐一寸一寸抚平身上的不适。
她使劲张口,从舌尖泛起的丝丝甜意让她忍不住还想要更多。
一碗糖水喝过后,她觉得脑子越发昏沉了,却隐隐约约听见另一个沉静的女声响起。
“主子,她伤势极重,此番又一心求死。依着现在的情形来看,她若是死了恐怕外面麻烦不少。”
“死了便死了呗,丟去乱葬岗埋了便是。”第三个声音,这是个带着娃娃音的男孩声。
“你说的容易!”女子哼了一句,又开口道:“长老和红莲教那又该如何交代?”
“别忘了她受此重伤可是跟神女族有不小的关系。”男孩仿佛早有预谋。“至于红莲教,一招祸水东引,灭亡不过是迟早的事。”
“居然如此那你就去做呗!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你为什么不去!”
“你还是不是男的?你去!”
“你去!”
……
两人似乎是争吵了起来。
“够了!”第四个声音是个冷漠的女声,她一锤定音。“子时过后,处理尸体!”
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有些支撑不住,好累,好想就这样睡下去……
要死了吗?
此时此刻,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天。那个人在她濒临死亡的那一刻将她拉起。
“人从一出生就已经开始走向死亡,你不断杀人替别人卖命不也是为了活着下去。”
“我既然救了你,自然是希望你脱离苦海忘掉曾经好好活着。”
“阿漓,我希望你无论怎样,都要开心的活着。”
活着……对!她要活着!
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右手紧紧抓住那人的手。眼皮使劲睁开,喉咙里发出微弱且沙哑的声音:“救我……”
可是当那一张脸映入她眼前的时候,画面仿佛就在这一瞬间定格。
乌黑浓密的长发如泼墨般随意披散在脑后,额前两侧刘海顺着脸侧滑落刚好包裹住白皙的下巴。然而他的五官无论从哪一个角度,都似经过精雕细琢般恰到好处刻画出温润的弧度,他的肌肤透露出有如暖玉般莹白的色泽。薄唇娇艳,鼻如悬胆,一双幽远深邃的黑眸,似欲与周围冷寂的寒夜融为一色。然而细看时,眸底却铺着一层细碎浮光,波光流转间,摄人心神。剑眉入鬓,再往上,便是光洁饱满的额头,额间挂了一根穿了玉坠的细绳。
这张脸……这样的神情……
这一刻,心跳几乎快要停止。
她瞳孔猛缩,眼眶微热,启唇却无声的吐出两个字。
阿楚……
随着他勾唇一笑,脸上漠然的神情瞬间瓦解,令人如沐春风。眼帘轻遮,他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你居然……醒了。”
与此同时,凤栖山上薄雾渐起,山岚隐现。
山顶悬崖飞瀑之内,水月洞天之中。
粉衣女子碎步走在布满青苔的石阶上,手中抱着古旧的长木盒,拾级而下。对着负手立在前面不远处的白衣女子恭敬道:“解语长老,这南楚安王的贺礼,他说此物必须交由长老亲自打开。”
石阶的尽头是几尺来宽的深水池,池面上覆盖了一层薄雾,池外之人自是看不到池中之物。
可不知十年前谁人在这水池上方穿了一条细绳,只要轻功高强之人,便可来去自如,甚至就像花解语那样负手立在水池中央沉思。
“锦月,把东西抱过来吧。”见那粉衣女子立在原地丝毫不动,又接着道。“怎么?不敢过来?”
锦月双手紧紧地抱住了箱子,盯着水池,面神色犹豫不决,两条腿不自觉的打着哆嗦。
开什么玩笑!
那水池乃是南疆开国祭司建造而成,此池非但可预测南疆兴亡,还牵扯到九国天下大陆的局势。
可谓是牵一发而动全身!
只是那水池之中养了一条巨蟒,最爱以人为食,而它已经饿了几个月了……
花解语没啥耐性,袖中白绫一甩,缠上锦月腰身,顷刻间,人已经到了她身旁。
锦月刚想尖叫,就被花解语打断。
花解语轻纱遮面,唯独露出一双紫色纯净的眼眸。那双眼睛晶莹剔透,仿佛能看清这世上所有人和事。“看下面。”
锦月低头,只见水面光滑如镜,清澈见底,只是——池面仿佛在这一刻静止,无论是风吹还是雨落都纹丝不动!
“这池水……”就像是死了一样!
花解语不语,抬头凝望着洞顶,洞顶镶嵌着一块巨大的圆盘。圆盘周身布满奇奇怪怪的壁画,历经千年风雨打磨岁月侵蚀,依稀可见圆盘边缘处画着的四只神兽:朱雀,玄武,青龙,白虎。圆盘的中间有着一枚铜钱大小的孔,小孔对应的是池下中心的一颗黑色的鹅卵石。
“再看那些石子。”
池中黑白两色鹅卵石纵横交错,零零散散,俱是相同大小。站在高处纵观全局,锦月再次震惊——这池子底下居然是一局棋盘!
“长老……”锦月还是有些不明白。“为什么让我看这些,长老明明自己能够预知未来。”
花解语唇角轻扬,笑的竟有些诡异。“因为我看不到,有人企图以假乱真麻痹我的双眼。”
“什么?!”
“我看到乃是的是十九年前的景象,而你看到的才是此时此刻最真实的景象。”
“这怎么可能……”锦月还来不及惊讶,低头疾呼。“长老池水溢出来了!”
“溢出……异出。凰煞之命,影蛟归应之象。”她垂下眼帘,神色莫名。“这南疆只怕是——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