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翔城,肃穆苍荒,时值炎夏,炎日当空,热不可当。马步兵指挥使大人钟开柏的府上,全族悉数聚齐,一件事关钟家生死的大事,需要他们去面对。情况很不乐观,院子里候着的女人们,烈日暴晒下,仍觉浑身发冷。
屋里,男人们正在紧张激烈的商讨着对策,做着最后的努力。一个多月,钟家能够想到的招数全用了,走关系、使银子,威逼、利诱、做眼、做劫,钟家能调动的资源,全部不惜血本的投入,然而,仍然不能挽回全族即将发配珠崖郡的命运。
论起来,这次几乎灭族的大灾,钟家确实冤枉。半年前,跟钟家八竿子才能打得着的南阳废方县齐家,被人举报在北边茶马交易中泄露军情。恰好当时大虞朝廷北境对东胡作战失利,齐家自然成了承担战败责任的替罪羔羊,灭族。而钟家,也受到牵连,被举族发配。
钟家与当今皇后一族:穆氏一向不合,在这次牵连甚广的大案中,大部分家族靠着上下打点和祖上恩荫,得以脱罪幸免,而钟家,被皇后盯上,朝廷上下,无人敢于忤逆皇后,为钟家说话。
“出来了,出来了!”一院子的女人群里一阵躁动。在族长钟守业的带领下,钟家男丁陆续从屋里走出,面沉似水,站成一排。
“举族迁居珠崖郡,难以幸免,族人要做好远行准备。”钟守业刚说了一句,下面就有女人开始抽泣,有人带头,哭泣很快蔓延,最后发展成嗷嚎大哭。
珠崖郡是瘴气弥漫、湿热贫瘠、尚未开化之地,在气候适宜、富饶文明的中原定居的汉人看来,在那里过一辈子,生不如死。事实上,发配珠崖郡,也是大虞朝发配邢中的最高刑法。
“哭什么!”钟守业顿了顿手杖,“我们钟家祖辈,跟随先帝南征北战,什么苦没吃过?安逸的日子过了几天,就吃不得苦了?不过是迁过去住一段时间,我们还是会回来的。”
钟守业的最后一句话,给在场的女人们又燃起了希望,哭声一下低了下去,只有偶尔几声呜咽发出。
“我们讨论过了,决定选族中一位适龄女孩,参加今年的朝廷选秀。”钟守业顿了顿,四下里看了看,继续说道,“人选已经有了,是三房的凝双。”
钟凝双本来老实的站在人群里,此时一下蹦了出来,大声反对:“爷爷,为什么会是我?您知道,我已经有人家了,而且,而且,我的脾气也不是很好,您以前不是也说过,我肯定登不了大雅之堂吗?”
参加选秀,一下麻雀变凤凰,那是平民百姓家女儿的梦想,但钟家的人,世袭侯爵,生来便是享受荣华富贵的命,根本不需要通过选秀改变命运。
参加选秀,意味着从此进入帝王家,可能一辈子再也不能回家跟亲人见面。而且,皇帝就一个,皇族子嗣那么多,通过选秀的人,能够成为皇帝的女人,几率太小,即使有幸成为皇帝的女人,能够混出头,成为一后四妃八嫔中的一位,也是凤毛麟角。皇族也需要靠联姻来维系关系的,这几个位置,几乎全被关系户霸占。
不能成为一后四妃八嫔,跟嫁入普通官宦之家就没什么两样。冒着不能跟亲人见面的巨大风险,去博如此小的成功率,侯伯之家中,没人愿意。
但世事无绝对,像钟家这次大难临头,家族的力量保护不了族人时,便需要族中女人站出来,进入皇族,为家族争取一丝丝的希望。即使失败了,也不过牺牲掉一个女人而已。
钟凝双本来还自私的想着,自己已经有了婚约,家中大人肯定不会让自己跟着去珠崖郡受苦的。没想到,一个比去珠崖郡更残酷的命运降到了自己头上:参加选秀。至少,去珠崖郡,还能跟家人在一起同甘共苦。
“论条件,你确实不是最合适人选,”钟守业耐心解释,“但贾半仙给你们称命的结果,却是你的命最重!在皇家,能够出人头地,除了容貌,手段,更多的还是需要命运的眷顾。关系到族运走势,我们只能依靠天命,希望老天还没有抛弃我们钟家。”
“虽然你与刘家有了婚约,但在这个关头,我们做出这个决定,相信刘家会理解的。即使不能,因此两家闹翻,我们也没办法。”父亲钟开柏补充说话。
“是呀双姐姐,我们这些人,可都指着你,把我们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呢。”艺晴、玄莹等姐妹也纷纷围过来,劝说着钟凝双。
钟凝双今年已经十六岁,她知道,这是家里目前能抓住的唯一一棵救命稻草。否则,爷爷他们绝不会将自己推向选秀场。
只是既然非要一人站出来,承担拯救钟家的责任,为什么偏偏自己被选中了?钟凝双看着艺晴、玄莹她们,怎么看都有股幸灾乐祸的味道。
钟凝双不是小女人,拿得起放得下,她抽抽鼻子,抬头说:“我去就我去,只是,我与文渊哥已有婚约,在走之前,我想见见文渊哥。”
“可以,爷爷答应了。”钟守业点头说,“不过,得让你两个婶子跟着你。”
自己的孙女什么脾性,钟守业再清楚不过,钟凝双跟那个刘文渊从小青梅竹马,感情很好,这次棒打鸳鸯,以凝双的性子,肯定会想办法把自己交给刘文渊,来了结他们这段情缘。
钟守业猜的不错,钟凝双还真打得这个主意。只是两个婶子跟着,让她如意算盘落空。钟凝双撅着嘴,无奈的点头答应。
这事,就这样不可挽回的决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