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一瞬,以池现为中心,黑暗如同瘟疫一般开始蔓延。所有的火把、在地面上燃烧着的火焰开始熄灭,霎时间,整个街区都不再有一点光亮了。
此时池现的眼睛里和白天没有太大区别,他的视觉是被魔力强化过的。他没有强化距离,仅仅是让自己能在黑暗中视物而已。
“准备好迎接黑暗了么。”池现冷笑了一声,西荒军习惯了刚刚被火光照耀的视界,在此时与盲人无异。那个灭火的魔法,甚至称不上是什么优秀的魔法,那是入门就要学习的技术,熄灭和点燃火焰,跟创造火焰比起来几乎没有难度,当时池现觉得学习这种魔法的用处无非是在极远的地方灭掉自己家的蜡烛。
骚乱中想起了那些带着眼中口音的:“怎么回事?他哪去了?”之类慌张的措辞,但那些声音在还没有结束的时候,便被血肉被刺穿的声音取代了。池现像是猫一般在人群中灵活的穿梭,一路冲到塔楼的门口,用力将一旁的武器架拉到了门前,勉强堵住了门前的位置。
“放箭!别管能不能看到!”池现大声吼着,他希望塔楼上活着的守军能听到,但在他手刃掉另一个西荒军时,塔楼上还是没动静:“快放箭!”
这三个字喊完之后,箭毫无准头的刺破空气,那些守军好歹还是听到了。池现依靠着视觉上的优势,不断地手刃那些慌乱的西荒军,直到他将两个西荒军的脑袋用尽全力撞在一起时,他才发现,似乎已经没有更多的西荒军了。而他的手这时也明显的体会到了刺骨的疼痛,右手的无名指和小指已经被折断了,所有的关节都红肿渗血,他第一次这样又使用不习惯的武器,又空手战斗。
但他没有耽搁,一脚踢开武器架,冲进了塔楼,楼梯上横七竖八的躺着西荒军和守军的尸体,直到他到达塔楼顶,他发现,整个塔楼里已经没有活人了,池现想起,似乎从他呼喊过后没多久,塔楼顶的弓箭手便再也没有射过箭。
正当池现想要离去的时候,一声夹杂着泡沫音的沙哑声音从他背后响起:“谁……还活着么?”
池现回头看到是一位坐在墙下的守卫,他身上躺着一具尸体,即使很努力也没能将那个尸体推开。池现打了一个响指,墙上的火把重新燃起,这样让那个人能够看清他的脸,池现走了过去,帮他把那具尸体搬开。这名守卫已经受了两处致命伤,腰部被弓箭洞穿,胸前还有一道极深的剑伤,血已经几近干涸。
池现突然发现这个人的脸有些眼熟,似乎是他之前在城墙上看到的那个持长枪的守卫队长:“我好像……见过你?”
那个守卫咳了一口血:“但我不记得你,我见过的人……我都记得。”
池现扶住险些向一旁倒下的守卫,但他没有办法给这个守卫处理如此严重的伤口:“别说话了,我带你去找医生。”
“你见过的……应该是我的弟弟,他就……在南面的城区做守卫队长。”这名守卫没有停下他的话,但是声音却越来越小。池现焦急的想要将他搀起来,然而这名守卫却拒绝了。
“你……救了我们,但我们……已经无法去救驾了……”守卫说着,他拉住了池现的手,那力气像是花尽了他身上仅剩不多的一切:“答应我……!一定要去就我们的王!”
池现并不知道如何回答,而那名守卫无比坚持:“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池现点点头,即使他并不知道究竟该如何去救那个人类的王,但攥着他的手,在那一刻就松开了,守卫望着墙上的火把,嘴角露出一个笑容,喃喃着:“到那时候……凡宣告……”
池现看着这名守卫就这样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木木的站起,看着漆黑一片的街区,看着远处依旧燃烧着火焰的城市,看着满是血污,空气中弥漫着死亡气息的亚萨城。
池现不知道究竟该做些什么,他已经做了很多他想都没想过的事情了。他此时没有剩余的魔力,连身体也无比疲惫。救人类的王,去救奥德里奇?那根本不可能。
“是这样么?”一个声音在池现背后响起。
池现回头,看到的是站在他面前的导师,他们就在他十岁时的家里,壁炉燃烧着熊熊的火焰,屋里十分温暖。那个陌生的,穿着灰色长袍的男人低着头问他。
“你有去想过,你可以改变着一切么?”希昂的声音威严而沉重。
“改变……我能改变什么?”池现不解,他的声音如同一名十岁的孩童。
“作为代行者,意味着你将失去你的一切,你的生活,你的家人,你的情感,你的生命。”池现再次回头,他看到他的导师站在高高的祭台之上,如同质问一般说着话:“但你也会拥有一切,你会拥有整个世界,你会拥有四族一切的生命,你会拥有神的恩赐,”
“那么,池现,你愿意为成为代行者抛弃你的一切么?”那声音发问着,池现还没来得及回答,有一个声音响起了。
“你轻易的决定将它们抛弃,是因为你觉得你从未拥有过它们。”希昂的声音少见的带有慈爱,他们已经站在了平常的习武场,稻草人偶的头上插满了箭。“但当你发现你拥有它们时,你还会为了成为代行者抛弃他们么?你的追求,你的爱好,你所希望的生活?”
“我……”池现的话语卡住了,他尚未想好如何回答。已经数年了,他已经游历的数年,但这个问题,他始终找不到答案。
“听着,战争和死亡都不可怕。”另一个声音出现了,这个声音坚定而陌生,池现看到了说话的人。
纳蒂站在他的面前,袖子上还有难以洗掉的血污:“对我来说最可怕的就是,没做完该做的事,没救该救的人。”
“不……”池现捂住了脑袋,他不想再继续听下去。
“你没能救他。”池现自己的声音在他身后想起,但他不想回头,那个声音却在喋喋不休。
“你也没能救所有人,你抛弃了他们。”
“我没有。”
“这些战争与死亡,你都无法终止,你也永远拯救不了他们。”
混乱与疯狂的话语就像沙漠中的砂砾一般,围绕着池现,他们呼喊着,他们呢喃着,他们嘶吼着。
“不!”池现低声喊着。
“这一切……”
“这一切……”
“我要去结束这一切!”他抬起头,眼睛里燃烧和金色和白色的光
“我会抛弃一切,来换取带行者的力量。”
充盈的魔力在一瞬间贯穿了池现的身体,他的伤口在肉眼辨别不了的速度中迅速的恢复,他全身上线流淌着光的纹路,那些白色和金色的光透过他的衣服,带着温暖的气息笼罩了池现的全身。
他不需要催动那些魔力,它们已经为他所用了,池现从塔楼上一跃而下,光芒如同一颗流星,他平稳的落在地上,继而闪电般的冲向钟塔。
风就像穿过了他的身体,气流也与他合二为一,但他感受不到。此时的他,心中仅有’去救奥德里奇’一个意识,那个他并不认识的,人类的王。单那就是他此时唯一的职责,他对此深信不疑。
天空在’嗡’的一声中变成了红色,池现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红色屏障的力量,清楚到它由多少魔力构成,它的每一个节点在什么的地方,但他没有在意,而是加快了步伐。
黑压压的西荒军阻挡在他和钟塔之间,但他连顿足都没有,径直冲了过去,那些士兵在触碰到他身上的光芒时,如同被巨力弹飞,没人能阻挡他。
奥德里奇就在那群西荒军中央,池现停在了他的身前,阻挡着所有想要继续向前的西荒军。他仅仅是进行了一瞬间的思考,那股力量便转化为爆炸的波动,霎时间,他和奥德里奇周围环绕着的西荒军全部溃散到五步之外。
“你是什么人!”一个声音发问。
我是什么人?池现在那一瞬间有一丝疑虑,但他很快明白了自己是谁。
但池现并不想去回应他,他感觉自己的身体越发轻盈,耀眼的光线环绕着他的周身。他说出了颅脑中显现出的话语,那声音几乎不是他自己的。
“吾辈为风,吾辈为电,吾辈为斩尽罪恶的利刃。”他的声音神圣而有力,完全不是一个孩子应该有的音色。
“吾辈为世间的力量、定义与规则。吾辈为代行者,代神行神所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