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后,怜生带着白狼来到昆福殿,挠着头诧异道:“师父让我从今日起听你的派遣,还叫我小心行事,不要被水长老和岸石发现?”突然灵光一闪,拍着头道:“是不是你劝师父入伙了?”
珺辛忍俊不禁,这又不是占山头拉帮结派!转而严肃道:“他的弟子册你能拿到吗?”
“我会尽力。”怜生皱着眉道,“只是弟子册每条都一模一样,连名字都不显现,真的不好找。不过,既然师父都和我们一伙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他,让他想办法不更容易吗?”
“我们和你师父还不是……一伙,他不知道我们的事,而且现在是关键时期,我们不能轻信任何人,所以最稳妥的办法还是你去。”琢尘道。
琢尘的话怜生最是信服,乖乖点头。三人正在商量,秋清澄趁着夜色从外面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飘着香甜味道的包袱。
琢尘会意,马上出去检查了一圈,关了昆福殿的大门,珺辛才带着大家来到隔壁掌门的房间。
掌门的房间虽然简单,里面却有一间隐藏独立近似于密室的房间,大概是平时掌门小闭关时用的,珺辛又在这里加了禁制,外人根本觉察不到这里有人。
“还是师叔胆大心细,任谁也不会想到我师父会在这里的。”秋清澄佩服道。
“是琢尘的主意。”珺辛打开禁制道。
秋清澄感激的看了琢尘一眼,第一个跑进去,见邱杉子身体恢复极好,伤口愈合的也很快,心情大好,把包袱里的点心一样样拿出来喂邱杉子。
邱杉子接过来,只吃了几口,便对珺辛担忧道:“密影失踪的事,水至清迟早会知道,我们要早做准备。”
“水至清今天又没有出现,说是研修仙法,也不知是不是又出了昆仑?”珺辛道,“如果能跟踪他,查清他身后那人,早日想出对策扳倒他,就不用担心密影什么的了。”
“这就是问题所在,我们都不能像他一样自由出入,还一走好多天。”邱杉子叹道。
“我去跟踪他。”怜生道,看珺辛摇头,不等她开口,又道:“除了我,没有人能跟踪他,我不会被他发现的。而且我也不是紧要弟子,就算有人问起,你们也可以帮我打掩护。”
“你乔装的本事倒是厉害的很,”邱杉子看着怜生的眼神疑惑又惊异,但他没有过多追问,“能把我扮成密影吗?”
“师兄,你想做什么?”珺辛一惊,“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让你拿生命做赌注!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师叔他没有死。”
邱杉子震惊的看着珺辛。
“他受伤失了修为,如今在一处安全的地方修养。你不需要为了给他报仇再涉险了。”珺辛温言道。
邱杉子双眼泛着泪花,喃喃道:“师父没有死……师父没有死……太好了……”
良久,邱杉子从巨大的欣喜中回国神来,热切看着珺辛道:“那你是为什么重回昆仑?”
“你知道我的身世,双煞是我的仇人,我要报仇。”
“就只为了报仇吗?”
“师兄……”
“珺辛,你知道吗,师父当年本意是要把丹心剑传于我的,所以他早早的就教了我一些剑法,不然你以为丹心试炼我怎么可能会无师自通?”
珺辛点点头:“那日真的要谢谢你。”
邱杉子摇摇头:“师父曾经讲过,丹心剑是昆仑之脊,丹心剑在,昆仑不倒。所以那****带着丹心剑回昆仑时,我就已经明白,师父是把昆仑交给你了……”邱杉子讲道这里脸色潮红,激动起来:“珺辛,我知道你虽是女儿身,外表看似柔弱,其实胸怀天下,比许多庸碌的七尺男子都能担当。但是珺辛,不是只有你自己愿意舍生取义,师兄也愿意!”
珺辛从未见过邱杉子如此凛然正气的神情,知道他心意已决,道:“那我把丹心剑还给你,你会的丹心剑法比我多……”
邱杉子摇头道:“珺辛,你觉得我会在意圣剑在你手里吗?你才是丹心剑之主,我是绝不会拿的。况且,圣剑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更有意义。”
琢尘见珺辛不再说话,走过来道:“密影天生无影无形,你如何能做到?即便做到了,一旦被水至清发现了破绽,如何能逃脱?”
邱杉子语塞,密影的确不好模仿。
“其实,这个,我倒可以教他,无影无形这种事也非天生……”怜生下了极大的决心才开口,刚说几句就觉得有道火辣辣的目光向他射来,扭头见秋清澄气的脸都变了行,话音渐渐无力。
邱杉子大喜:“你果然深藏不露!看来还是安歌师兄有眼力!”
秋清澄急道:“密影一死,弟子符一定早就知会水长老了,师父再去假扮不是去送死吗?”她刚从地牢拼死把他救回来,他又要去送死。
“密影并非昆仑弟子,当初掌门并未同意他入门,所以他极有可能并没有昆仑的弟子符,不然,昨天他不就知道了。水至清是个喜怒易形于色的人,看他神情,昨天并未发现密影的事。”琢尘分析道,他自然不知秋清澄的心思。
秋清澄憋着通红的脸低下头,心里像打翻了热锅,无从下手。若换做别人这么说,秋清澄一定会找些理由反驳,但是琢尘开口,她只有干着急的份。
如此,每日夜里,怜生都悄悄赶来教授邱杉子,邱杉子日夜不休的练习,只希望在水至清出现前能练成密影的形容。
这一日正午,怜生突然传话过来,说今日早些时辰,岸石突然来了趟聚贤殿,安歌便把死去那几人的弟子符都给了岸石,让他在水至清出关的第一时间交给他。
过午练剑时,珺辛突然喊着头晕,岸石忙命琢尘扶她回去休息。
“你不能去,你的修为被禁锢,如今还不如清澄。若是有差池,难以自保,还是我去吧。”珺辛拦住琢尘道,“况且,岸石又不能分身,我去去就回。”
琢尘想了想道:“那我还是去广场吧,若是有事也能照应。”
二人分头离开。
珺辛收敛真气,来到正大殿后面。她不敢从正门进来,因为水至清的房间总有弟子守着。
正大殿的后面是悬崖峭壁,重新固定好的瞻曦石正在上方。珺辛收敛气息,从崖壁上攀爬着来到岸石房间的后窗。
正大殿的格局和昆福殿相同,水至清和暮息长老的房间都在上首。
岸石的房间她知道,离水至清的房间最近。房间里的陈设比普通弟子的要华丽一些,满眼望去,尽是些稀有的玩物,床上更是铺着厚厚的丝被,看上去极是柔软舒适。窗下还有张梨木躺椅,躺椅旁边的小桌上摆着翡翠茶具,几盘点心和一串五色的翠玉串珠,珠子个个水润通透,应该是时常把玩。整间屋子除了吃的就是玩的,没有一张纸一只笔,更没有一本书。
珺辛转了几圈,到处搜遍了也没有。神鳞木这样的东西他不可能放在身上,那么会在哪里?
珺辛离开岸石的房间,来到水至清房间的后窗口,心里七上八下。突然回想起,她那日在北海宫进密室的房门时好似也是这样的忐忑不安,只是水至清比那人要危险多了。
但是事关邱杉子以后的修行,她只能赌一把。但愿水至清这次真的不在昆仑!
“在比自己修为高的人面前,尽量不要用追息术,免得适得其反!”这是苍悯曾经告戒他的。
珺辛只拨开一点缝隙,从窗口看进去,果然房间里没有人,这才悄悄进来。门口两个身影来回晃着,尚未发现异常。
珺辛屏气凝息站在房间里四下打量,水至清的房间她还是头一次来,乍看十分简朴,但仔细观察,却处处透露着奢华。洇蕴着翠色纹路的白玉石地面,闪着银光的白色狼毫,薄如蝉翼的玉尊,龙腾描金花觚……
突然眼前一亮,果然在这里!
那三片弟子册正端端正正放在书案上!
珺辛大喜过望,轻轻移步过去,拿起一看,赭色木片上生长着圆形纹路,一股灵气氤氲着。
但是问题来了,这三片弟子册一模一样,哪一个是邱杉子的?好吧,只有一个个试了!
珺辛将真气凝聚指尖,按在三片弟子册上,弟子册没有任何动静。
珺辛失望的收回手,正要想都拿回去时,弟子册突然闪出青光,随即渐渐浮现字迹。中间那片录道:邱杉子,癸未年乙卯月生,幼孤,先入正坤山,于己亥年修仙大会崭露头角,拜入明屏门下。五行属木,资质佳,灵丹护体,坐骑白狼乃上等灵兽……
字迹还在不断出现,门外突然奔来一人,那人速度极快,眨眼已到门口。
珺辛迅速拿起邱杉子弟子册,又从怀中掏出一片弟子册放上。门被推开的瞬间,珺辛一纵跃上房梁,隐身凝息。
进来的人是岸石,好似有急事。
岸石快步走到卧房,看着地面正要蹲下时,突然拧了下眉头,深吸几口气,慢慢起身出来站在房中间。
岸石看了一眼开着的后窗,又看了看房梁,迟疑了一下,手臂微微抬起。
珺辛咯噔一下,立时全身戒备。
岸石却只将手放在腹部,看着她对着后窗的位置微微摆了摆手。
这是什么意思?她与岸石的修为不相上下,而且她还有丹心剑护身,修为应该是在他之上的?岸石怎会如此轻易发现她?
岸石见她不动,又摆了摆手。
这一次,珺辛确定,他的确发现了她!不但发现了她,还要放她走。
珺辛不再犹疑,一个纵身直接跳出了后窗,尚未调好真气,一道闪电飞来,堪堪将她接住奔回正大殿房顶。
珺辛这才定住心神,慢慢显了身形,琢尘见她无碍长松口气,扶着她回了昆福殿。
岸石关了后窗,来到卧房,歪着头倚在门上出神。
珺辛为何大白天潜到师父的房间里来?难道真如师父所说,她一心要害师父吗?正胡思乱思,眼角看见枕头边上似有个银光闪烁的东西,掀起枕头一看,是个透明的瓶子。瓶子里装着荡漾七彩光晕的神水,轻轻一晃,盈盈闪闪。
岸石看着只剩了一个瓶底的神水,蹙眉不解,想了想又放回去。这才蹲下把地面上的玉石打开,露出一个向下的台阶。
下面是间密室,正中石台上坐着一个身形高大,面容阴沉的男子,正是水至清。
水至清盘膝而坐,双手扣于胸前,掌心中一团青色真气正急速旋转,强大气场震得空气扭曲动荡。
水至清似乎极是吃力,紧皱眉头,汗珠大颗大颗滚落。
岸石贴墙垂首站着,等了许久,水至清才勉力收起真气,重重吐口气,缓缓睁开眼。
岸石马上跑过去给他擦汗,这才发现水至清全身都已湿透,气息都也些不顺畅。
“师父,您不是说过,修为不能强行逾越。当初明真师叔都未曾达到临仙之境,您又何苦强求?”岸石心疼道。
水至清缓了缓道:“傻孩子,你哪里知道如今的形势有多紧迫,多少人对我们虎视眈眈,我若不早日入临仙之境,昆仑危矣?”
“师父,珺辛师妹不是有丹心剑吗?您何必把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
水至清无奈的看了岸石一眼,叹口气道:“你真是个傻孩子,你那个珺辛师妹哪里和我们是一心?仗着丹心剑护身谁都不放在眼里,若不是我修为比她高深,早就被她踩到脚底下了!”
岸石低头不语。
水至清发现他的异样,问道:“怎么了?”若在往常,他一定会为刘珺辛争辩的,今日却出奇的沉默。
岸石忙道:“刚才弟子来报,说人道的几个国家已经战火连绵,民不聊生,鲁国国主派人来请昆仑去主持调停。”
水至清挥了挥衣袖站起来,淡淡道:“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乃天下大势。我等修仙之人,实在不应插手人世纷争,由他们去吧。”
“可是掌门若在……”
“岸石,坐稳你的首座弟子,别让这些杂事分心!”水至清寒声打断岸石,转身要走时,见岸石一脸茫然,知道他太心善又过于耿直,转而柔声道:“圣尊当年也曾言,昆仑稳,天下安。如今人道的纷争都是因为昆仑的动荡引起的。若我们不顾及昆仑安危,冒然插手人间,恐怕到时两头都难保。为今之计,只有稳固昆仑,天下自然就会天平。那些送信的人恐怕都是来探昆仑的虚实,我们一定要稳住!”
岸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不再追问,随水至清离开密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