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峰是三峰中最壮阔雄伟的,雕栏玉砌,错彩镂金,精美大气。昆仑峰上的三大殿昆福殿居中,正大殿和光明殿分居左右。掌门嫡系住昆福殿,长老住正大殿,光明殿是客用。昆仑居天下之大,常年宾客不绝,以前光明殿最为热闹,近来却是最冷清,昆仑已经很久没有来过客人了。
安歌将珺辛带到昆福殿,道:“师妹是掌门嫡系,以后就住在这里。”
昆福殿很大,有很多房间。北面正中是明真掌门的房间,右间是骆沉镡的房间,如今都是空的。安歌让珺辛住左间,珺辛赶忙摆手道:“我怎能住骆师兄之上,旁边这间就好。”
安歌叹口气:“如今哪里还有上下,都不在了……”
珺辛一时也伤感起来。
安歌随即转了语气,笑道:“你回来就是有希望了。不要多想,你先去看看房间满不满意,我去拿套新的被褥来。”
“有劳师兄了。”珺辛笑道,安歌走后,珺辛推门进来。
门一推开,一股香气扑面而来,清雅沁心,夹着一缕墨香。迎面正墙挂着一副墨宝:紫气东来。字体虬劲有力,凛然大气,于宽厚气势中又带出温润神采,好一手非同凡响的字!即便珺辛这等不通笔墨之人,也不禁对写字之人生出敬仰之意。墨宝下一张长案,摆着一张古琴,琴右一顶紫檀盘龙香炉,琴左一只白玉龙纹玉壶春花瓶,倒是情致交融。
房间左侧窗下一张巨大的檀木书桌,上面整齐摆着三套文房四宝。紫玉墨玉翠玉质地的宝砚,都配着同色的笔海笔洗镇纸墨床等,笔海里面满满插着大小不一的各式毛笔,除笔毫不同,连笔管都是与所在笔海同色。其中一方紫玉砚中还存着干涸的墨迹,墨虽干透,仍有缕缕墨香飘散。笔格上放着沾饱了墨汁的紫玉笔,不过早已风干。中间紫玉镇纸压着一张洁白宣纸,好似正等待主人挥毫泼墨。旁边还备着厚厚一摞宣纸和一个翠竹诗筒。书桌旁边的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亦是整整齐齐,有几本还夹着书签。
房间右侧一面多宝阁,上面摆放着珍稀玩物。其中显眼处摆着一尊天然玉成的白玉美人像,玉质洁白细腻,美人垂眸浅笑,身姿蹁跹,形态生动,好似手工雕刻般逼真,却又比手工雕刻的多了自然飘逸之美,着实惊叹。旁边是一面水波样的镜子,珺辛侧头看了看,讶异不已。镜中的人眉目明明是自己,却比自己妩媚多姿,怎么回事?突然想起娘曾经给她讲过的幻颜魔镜。
幻颜墨镜本乃天地灵气淬炼而出,百年也不出一块,它会将镜中人的容貌美化,据说经常照此镜,真会变的如镜中美丽。没想到世间多少女子梦寐以求的宝贝居然随意的摆在这里。多宝阁上的其它物品也都非凡品,珺辛大多都不认识。
多宝阁后面是卧床,精雕细琢的南海沉香木,垂着月白色云纹纱帐。安歌进来,放了一套全新的被褥。安歌解释说,这都是由春锦天丝所做。
这春锦天丝据说是仿照一种稀世的蚕丝所创,也是当世罕见的宝物。看上去好似春水般光洁爽滑,睡在上面犹如睡在春水上,轻盈柔软。
“师兄,我觉得这里太过于华丽,我还是住间普通的吧。”珺辛咋舌道。
安歌谐趣道:“那长老们岂不是也要搬家?你有资格住。再说这也没什么特别的,我们昆仑的珍宝多了去了,只是没有拿出来,你若换一间,说不定会布置的比这间还要好。师妹尽管放心住,没有任何不妥。”
珺辛还要推托,安歌又道:“就这样我还嫌不够好,应该请水长老多拿些宝贝出来才好,整天放在库里做什么……”
珺辛赶忙摆手:“千万不要,这已经太过了,应该和其他弟子一样才对。”
安歌失笑:“那岂不是人人都成掌门弟子了?师妹不要再为此费神了,你奔波了数日,想必也累了,你休息吧。我一会叫人给你送些吃的来,你要有事就找我,我就住在正大殿,若是不再正大殿,就在观沧峰上的聚贤殿。”
“好的,以后就麻烦师兄了。对了,师兄,这里从前住的什么人?”
安歌的笑容一滞,随即恢复,笑道:“掌门以前会在这里写写字,没有住人。”
“这幅紫气东来是掌门写的吗?”
“是,掌门的墨宝极好。”安歌赞道。
珺辛笑着点点头,原来是掌门的书房,偏偏她这个不通文墨的弟子住了,可惜了掌门的雅致了,若是琢尘来住倒是配的很,她还是更喜欢望仙殿里的简洁清净。
安歌走后,珺辛抑不住心里的好奇,四处查看。
珺辛从没有见过明真,她印象里的明真是从穆枭扬口中听来的,昂扬七尺,龙姿凤采,内峻外和,蔼然可亲。珺辛当年一脸的神往:“那他长什么样子呢,粗眉还是细眉,大眼还是小眼,高鼻梁还是矮鼻梁……”穆枭扬神秘一笑:“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如今,这“只可意会不可言传”之人成了自己的师父,只怕是穆枭扬想不到的。这世上不知道自己师父名字的大概只有琢尘,而没见过自己师父的也许就只有她刘珺辛了,俩个人倒是登对。
明真掌门的房间却让珺辛无比惊讶,这里居然比福厚洞里还简单!只有一张书案,一张床,没有任何多余的物品和装饰,若不是正墙上供奉着圣尊画像,她还以为自己走错了门。堂堂昆仑掌门居然如此简朴,连普通弟子的房间都不如。
珺辛是听着明真掌门的故事长大的,他不但是昆仑的掌门,更是天下的依靠,好比南海海底的定海神针般重要,有他在,人心安稳,四海升平。他在珺辛心中是神一样的存在,谁会想到这样如日月般神圣浩大的神会一夕失踪,连一丝音信都没有……
骆沉镡的房间倒和她在望仙殿时住的那间差不多,一应物品俱全,都比掌门房间要好。那么,为什么自己住的这间如此奢华?安歌一定要自己住是什么用意?
珺辛慢慢踱回自己的房间,心事重重坐在古琴旁。抬手轻轻从琴上抚过,琴音随即如珠玉般叮叮咚咚散落一地,可惜了这么好的琴遇到的是自己这个不通音律的人,不知道琢尘会不会弹。突然想起去年引自己见渔翁的琴音,大约就是这样的琴再配上一双妙手了。如果是琢尘弹奏,会不会就有那样的意境呢?时间过得多快啊,转眼就要一年了……
殿门口传来细细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珺辛侧耳细听,这人真气很浅,应该是个修为极低身量苗条的女子。这人走到门口站住,随即一个清凌凌的声音响起:“师姐,给您送过饭来了,能进来吗?”
珺辛起身过去打开门,果然是位一位娇俏少女,端着几样精致饭菜,臂上搭着一套昆仑弟子衣服。珺辛忙伸手去接:“多谢了。”
少女躬身拜道:“师姐坐好,我来就行。”闪身进屋放下饭菜,挂好衣服,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笑道:“师姐,我叫秋清澄,是刚到昆仑的新弟子,以后就由我来伺候您了,您有事就尽管吩咐。您看是先吃饭还是先换衣服?”这少女看似柔心弱骨,但是神清骨秀,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充溢灵气,好似会说话,行动更是简利。
“啊?我不需要伺候,我有手有脚,自己都能做,你回去吧。”珺辛道。
“师姐,您是不是不喜欢我?”秋清澄一脸惶恐,眼泛泪光,楚楚可怜。
“当然不是,你很好。你看我又不是七老八十,哪里就需要人伺候呢?是不是安歌师兄让你来的?没关系,我会跟他讲清楚,绝对不会为难你。”珺辛上前帮她拭去眼泪,安慰道。
“可您是掌门弟子,和我们哪里能一样?”秋清澄受宠若惊道。
“谁说掌门弟子就得高人一头,你看我哪里长得和你们不一样了?好啦,别这样,我们以后说不定可以做朋友呢?”珺辛很喜欢她。
秋清澄见她亲切可人,心里也很喜欢,不过还是碍于身份有些拘泥。
珺辛又问道:“你师父是谁?”
“我是新入门的弟子,还没有拜师,都在观沧峰等修好了基本法术时才会拜师,拜师后就能到昆仑殿前和前辈们一同练剑修行了。”秋清澄脆生生道。
奥,这个珺辛倒是不知道。“你还没吃饭吧,正好这么多我也吃不了,我们一起吃吧,吃完饭我送你回去。”珺辛说罢,也不管秋清澄的诧异,拉着她坐下。
二人一同吃过饭,珺辛换了昆仑弟子衣服,秋清澄一定要拿她换下的衣服去洗,珺辛坚决不肯,送秋清澄回到观沧峰上的瑛姿殿。
瑛姿殿是昆仑女弟子的寝殿,此时正值弟子午休的时辰,到处安安静静。偶尔遇到个别弟子,不论辈分高低,见到珺辛都客客气气行礼,弄的珺辛十分别扭。别过秋清澄,珺辛随后去聚贤殿找到安歌,婉拒了他的好意,安歌只好由她。
当夜,珺辛独自住在昆福殿。
昆福殿的床极是柔软舒适,珺辛也有好些日子没有挨过床了,躺下却怎么也睡不着。心里惦念琢尘,摸着手心里的相思符,想问问他在哪里,又觉得不妥,硬是忍住。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了,外面有一丝风吹草动都会立马惊醒。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惊惧不安,身下好像有根冰锥随即觊觎着准备偷袭她,珺辛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也没有发现什么。如此,一夜辗转反侧。
黎明时分,昆仑殿上方屋脊的暗角里突然抖了一下,一个黑色的人影悄无声息的跃起,离开昆仑殿奔进薄雾中。再过片刻,昆仑众人就该起床了。
人影消失后,昆仑殿下的游廊中走出一个散发着银色冷光的白影,望了望人影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珺辛的房间,随即离开。
不多时,珺辛的房间掌起灯,随即传来起床梳洗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