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过来吃草了。”花朵欢快的跑出来在身边蹭来蹭去,亲够了,才开始吃草。花朵是只淡黄色的小鹿,温顺乖巧,胆小敏感。
有一年春天,子平山上跑来一只小鹿,师兄弟争先恐后的去捉,谁也捉不到,小鹿机警的很。大师兄也带着她去捉,他自信满满道:“你放心,这鹿肯定是咱俩的,到时把最好的肉给你吃。”
“还是留给师父和师母吧,我啃个蹄子就行。”她兴奋不已,鹿肉还真没吃过,想来味道肯定不错。
他们在水潭边的矮树丛里蹲了一上午,正午时,一只小鹿悄悄从对面过来,它躲在大树后面眼睛直勾勾看着水潭,一定是渴坏了。等了好一会儿,见四下没有动静,快步跑到潭边大口喝起来,边喝边抬头四下张望。
大师兄的飞刀也有小成了,对付小鹿易如反掌。然而飞刀出手时,她看到了小鹿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柔顺又善良,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它的心底,怎样的纯洁明净才会有这样一双眼睛?
她推了大师兄一下,飞刀跑偏打在了小鹿的后腿上。小鹿惊恐的拖着伤腿跑进树林里。大师兄有些恼怒,飞快的追上去。找到小鹿后,看着它瑟瑟发抖的样子,她坚决不许杀它。抱回来请师娘医好,养了起来,还给它取了个好听的名字“花朵”。
逢年过节,师兄弟们就逗她,嚷嚷着要吃鹿肉,师父就会训斥他们。她和花朵形影不离,感情极深,大师兄逗她道:“好好养着,养大了就当坐骑……”
她不管别人说什么,她就是喜欢花朵,喜欢它水波般清澈荡漾的眼睛。
突然花朵的眼睛变小,脸上还带着一副面具,是青煞!
可是为什么,青煞的眼睛会和花朵一样的温柔纯净?一个流露着清泉般眼神的人怎么会是杀人如麻的恶魔?眼睛可以欺骗人吗?
不知何时,铺天盖地的寒气袭来,青木面具冰结冻裂一块块掉落,马上要看到他的模样时,被一声吱呀声惊醒——
珺辛从梦中醒来,禁不住打了个哆嗦,好冷!浑身毛孔都往外冒寒气,像睡在冰窖里,空气凛冽,呼吸间连胸腔都要结冰。
珺辛蜷缩起来,睁眼看到一片的白,这是哪里?冰山里?
寒意渐渐退去,珺辛才猛地警觉起来,这不是寒冷,是冰冷的真气,刚才有人在这房间里!
珺辛马上用追息术追踪感受到一股万年冰川般彻骨冰冷强大的神息正渐渐走远,如果不是这股神息正在移动,一定就会以为那里是座冰川,一点人的气息也感觉不到。
珺辛从床上跳起来,见邱杉子正趴在桌上,怎么也叫不醒,闭上眼查了他的神息,并没有受伤,只是昏睡了过去,心里松口气。那么,刚才的人不是要来伤害他们,做什么呢?
这间屋子门窗桌椅连床都是洁白晶莹的冰,屋内器具全是如此,巧夺天工,玲珑可爱。更为惊叹的是整间屋子像是用一块巨大的冰直接雕刻而成,竟然都没有接缝!从屋里还能隐约看到外面的光影,触手有丝丝凉气,屋里的温度却不寒冷,想必这是北海宫了。
师叔在哪?出来敲了几间屋门都没有人,连北海宫的弟子也没有一个。这里每间屋子都一模一样,这屋里从里面能看到外面,从外面却看不到里面。珺辛找了半天一个人都没见着,用追息术也没有师叔神息,他应该是把他们安排在北海宫后去追青煞了,也不知怎样了?
此时光线较暗,应该是凌晨或者黄昏,北海宫像是座水晶世界,亭台楼阁花草树木都是用冰雕刻,生动逼真,鬼斧神工,浑然天成。穹顶是巨大的冰将这座水晶宫殿包裹起来,像是身在水晶球里。这北海宫能位居三大仙派,果然是不同。
珺辛从未见过此等景致,这与昆仑全不相同,东瞧西看,越走越远,见前面有台阶通往下面,那里似乎更是精美,顺路下来。
远远走来一个人,近看是北海宫大弟子纭思。
纭思身着藕粉长裙,披着银丝披风,一张俏丽的圆脸,眉眼间是冷傲的神情。
珺辛抬起笑脸迎上去,还未张口,就听纭思训斥道:“大半夜的不睡觉,你到处乱跑什么?”
什么?大半夜,怎么这么亮?
纭思看珺辛懵样,倨傲一笑:“我们北海宫是由北海海底的万年晶冰做的,只要有一丝微光就会相互传导,流转不休,所以我们北海宫从来没有黑过。”她歪着头手摸着晶冰柱子傲然道:“这里每一寸晶冰都比那俗世里的什么玉啊翠的珍贵万倍,凡人听都没听过。”
珺辛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嘴里“俗世的玉啊翠的”说的是自己。昆仑盛产玉石和翡翠,天下闻名,不但质地成色好,更是仙气氤氲,灵力非凡,据说还能消灾免难,是当今最珍贵的礼品,人人向往,以前大师兄就常讲“得昆仑一块玉石翡翠就可做一方富翁”。
珺辛微微一笑,装作没听见,抱拳道:“珺辛见过纭思师姐,北海宫物华天宝,自然都是好的。”
纭思板着脸道:“你不在极宫里呆着,跑到这儿来做什么?说!你们想办法混进北海宫是什么图谋?”
珺辛赶忙赔笑:“纭思姐姐想多了,我只是……迷路了……”
纭思愕然,鄙夷的笑了笑,藕般的玉臂一抬,指着右前方道:“从这里上去,再左拐直走第三条长廊就是你住的的地方。”末了又懒洋洋的嘱咐珺辛:“别再乱跑了,遇到别人可不是闹着玩的!”
珺辛笑着道谢,纭思一直盯着她上了极宫才离开。
刚转过长廊,就莫名打了个冷颤,脚下的冰层里有座巨大的冰川正向这里缓缓移动,真气像万千根冰针从下面密密麻麻射过来,珺辛吓得连忙后退。不对!不是冰川,是那个进她房间的人!怎么这人此时有这么大的杀气?珺辛莫名一阵恐惧,此时跑一定会被发现,转身躲进花园的冰雕后面。
药圣门的同化术认为山石树木均有生命灵力,与它们意念相同可将自身灵力转化成它们,从而躲过高手的神识。
珺辛物化了一样,一丝活气也没有。
冰川从一间屋里出来,在走廊里停了片刻,伴着金玉交错声渐渐走远。
直到确定足够安全,珺辛才像冬眠的蛇一样慢慢复苏过来,真气一丝一丝开始流转。这
感觉好奇妙,像早春冻土下的种子,一点点破壳抽芽,拱出泥土。半柱香后,才恢复自如。
哪知一呼吸,就被一股浓香呛得捂嘴咳起来。这冰山是个女子?
这大半夜的,在这里做什么?正思考间,耳后突然喷来一股热气,珺辛吓得心差点跳出来,本能就要抬手,一个毛茸茸的大脑袋探过来贴在了脸上。
“白姐姐,你这样会吓死人的!”珺辛吐口气道。
白狼笑眯眯看着她。
“我们赶紧回去吧。”珺辛小声道。
白狼却不动,只看着冰山出来的那个房间。
“你要进去吗,那人好可怕的。”珺辛商量道。
白狼看着珺辛,这眼神很熟悉,当日进一元洞时白狼也是这样的眼神。
“可是,这里并不是昆仑,我们不该随便进别人的房间。”
白狼摇头,又看向房间门。
珺辛终于明白过来,问道:“这里……不会有我们的东西吧?”
白狼满眼的赞赏,点点头。
原来如此!她是知道昆仑的秘密的,难不成昆仑丢的东西在这里?可怎么看这里也不像能藏宝贝的地方?进去吧,万一那人回来怎么办?
珺辛还在思忖,白狼已经推门进去了。好吧,渔翁爷爷保佑!
房间里的陈设和她住的那间一模一样,没有特别之处。
白狼站在冰床西侧的冰墙前嗅来嗅去。
“这里有暗门?”
白狼点头。
珺辛调用神识一寸寸查过后,道:“冰墙和房间是一体的,根本没有缝隙,是不是别的地方?”
白狼摇头。
珺辛摸着冰墙道:“软的不行,只好来硬的了。爹爹说过,世间万物都是有生有克,任何一物都会有弱点……那么,它有什么弱点呢?”
这次来北海的路上,师父嘱咐过她银丹不可多用,“那丹药太霸道猛烈,会强行逆改体内真气,如果用的多了真气会改变,你的五行属木,遇火更烈,所以才会有这么大的威力,而且不易消退,时间久了,会虚耗你身体,有损修为。”多亏师父当时的提醒,要不然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真气可以化火。
珺辛手中的短剑已经硬生生插进了冰墙里,她早已累的满头大汗。
原来这晶冰经过万年沉淀凝固早已化为实体,遇水火都不会融化,换做他人肯定无计可施了,但是偏偏遇到的是珺辛,珺辛倒不是它的克星,但她手中有把剑正好克制着万年晶冰。
这把剑叫“火神”,正是醇宜师娘放到她包袱里的那把。火神本是醇宜师娘的爹也就是上一代子平掌门的兵器,是把火属神剑,唯一可惜的它是把短剑。现今修行之人多用长剑,短剑不受青睐,也正因如此,火神得以保全在子平山。
珺辛一直不明白,师娘为何会把火神给她。因为大师兄穆枭仰为了继承火神,放弃了子平剑法,多年来苦练短剑飞刀,师父亦曾许诺会把火神给他。
火神是子平山之物,她一直贴身带着。亏得银丹激发了她真气中的火性,火神才得以使用。
珺辛将冰墙切出一个圆圈,双手吸住圆圈用真气拉出来,冰墙上出现一个圆洞,里面是条向下的台阶,有微弱的光亮闪动。
白狼看了看,纵身跳了进去。
下了台阶,转进一间密室。
密室里正中放着一口晶冰棺材,里面躺着一位年轻男子,身材修长,面容英俊,神态闲适,像是在安静沉睡,长长的睫毛似乎还在微微颤动,随时会睁开眼一样。
男子即使闭着眼,也有种让人着迷的魔力,珺辛只看了一会儿,心口突突跳起来,赶紧转移目光,贴在冰墙上,凉意让心神渐渐平静,心想这人好邪魅。
白狼围着冰棺转来转去,伸出爪子在冰棺上划。
“白姐姐,快点找啊。”珺辛催道。
白狼仍是盯着冰棺,哪里也不看。
珺辛把这里仔仔细细搜了一遍,除了冰棺,什么也没有。他们折腾了大半夜,此时已快天亮。
白姐姐,快走吧,这里没有昆仑的东西,我们可能闯祸了。”珺辛不安道。
白狼不动,仍是用爪子扒住冰棺看着珺辛。
“这人是昆仑的?”珺辛反应过来。
白狼点头。
“这个……白姐姐,有一点我可以确定,我们要找的一定不是个人,是样东西。除非他是掌门,他是掌门吗?”
白狼摇头。
“好,不管他是谁,我们反正是要走了,天快亮了。”珺辛急道。
白狼又看了那人一眼,才离开,珺辛将圆洞封好,一溜烟回了房间。
不多时,明屏进来叫走了邱衫子。
她心知自己闯了祸,正想着怎么劝师叔离开,明屏进来见珺辛已醒,问道:“好些了吗?”
珺辛忙起来道:“没事了,我很好。”
“那就好,我们要走了,马上。”
不但他们走,北海宫左护法厌无冰,掌门大弟子纭思也跟着一起来了。
珺辛坐在仙音鹤背上问:“师叔,这是去哪里?”
明屏面色凝重,道:“右护法传回信说青煞去了无妄崖,我们这就赶过去。”
珺辛一下呆住。
是那个传说中在远在天际,高可摘星,险胜幽冥的无妄崖吗?人间至凶之地,青煞怎么会跑去那儿?
珺辛的心莫名狂跳起来,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脑中轰隆作响:无妄崖,无妄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