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道修行认为人由肉体和魂魄组成,修仙成道是要肉体与魂魄同时升华,若二者不能统一,便为天人不能合一,无缘仙道,此是大道,各仙派修行皆依此为据。
大道犹如树根,之下却又无数分支如树之根须,仙道诸多门派便是由此而来。其中有一门分支将仙法演化,认为人的肉体不过是躯壳,魂魄才乃人之精华,当二者不能统一时,可分离寻找其他合适载体,最终达到无上之境。并据此研习出一门修行法术,处处与大道相左,大道之人便称这些为邪术,而这一门却说只有心术不正之人才会有正邪之分。最终还是众口铄金之下,这一门迫不得已解散消失,大道之人欢欣鼓舞,终于了结心患。
其实这一门派不甘心,为了能证明他们也能通过此法得道成仙,暗中留下了一支血脉,以行医为幌,将此门法术传承下去,待有朝一日有人因此修得大道时,再重见天日,这便是药圣门的由来。
追息术算是药圣门的看家本领。所谓追息,就是追踪人的神息,神息即人的神识气息,神识是人的魂魄精华,气息则是由人的思想言行五行等所散发出来。这世上每个人都有不同魂魄思想,所以每个人的神息都不同,而越是修道之人,神息印记越是明显。修为越高,神息越是明显,并且与众不同。并且神息只能隐藏却无法改变,就像人的的品性不易改变一样。
不过追息术也不是万能的,比如如今仙道的几个大派中都有独特的隐身法,不但能隐身还能隐藏神识,若是遇到这种情况,追息术就无用了,不但无用,反而容易暴露自己,于己就会不利。再者,一些大派门户都是设有禁制的,门户禁制一般都比较强大,追息术无法穿过,而且追息术极耗真气,以苍悯和珺辛这般的修为根本不能使用太久。
苍悯把双煞的神息从珺辛脑中唤起,珺辛顿时又感到冰冷如同深渊般的真气像山岳般将她压倒,片刻才缓过来。心中突然通明起来,一股巨大冰冷又凌乱的的真气已往北方而去,这应该是绛煞。奇怪的是绛煞明明是杀人如麻的恶魔,她的神息虽是有些凌乱,却白净如雪,清光浮动。
“这人非常厉害,只怕连你师父都不一定是她的对手,你一定要离她远远的。”苍悯的话犹在耳边,珺辛对她自是恐惧,死亡的滋味真是不好,刚从她手里死里逃生,本能是要逃开,离得他们越远越好,恨不得一头扎到南方,隔个十万八千里。
可是,那是她的杀父仇人!她不能看着双煞如此逍遥,四处为祸,她想帮师叔,帮昆仑。努力压住内心恐惧,握住冰冷的手指,冷静的告诉师父,她听到双煞商量着去北海。
三人随即赶往北海。
一路上,明屏渡了真气给珺辛调息,珺辛又悄悄服了苍悯给的丹药,内伤渐渐好起来。伤势略好,她便又用功修行。
明屏教了她每日必修的凝神决,既是修仙基本功,也是各种仙术的基础,越在灵气旺盛之地修行,效果越好。昆仑是所有门派中飞升成仙最多的一门,除了有一元混天珠这样的神器相助,它本身的修行方法也至为重要,好比都通往琉璃仙境,别人走的是小路或者险路,昆仑走的则是光明大路,既稳又正。
“我往日就听闻子平山的剑法了得,你可得了真传?”明屏问道。
“学是都学了,就是尚未精通,十重剑法,如今才过第四重。”珺辛有些赧然。
“你如此年纪就到第四重,已是非凡了。我还听说刘堂主也自创了一套剑法,不知怎样?”
“弟子也学了,只是没有与人对敌比试过,还不知道如何。”提到爹和师父,珺辛神色黯然。
“我相信以刘堂主资质他自创的剑法定是厉害的,仙法你日日要修炼,剑法也不可懈怠。你自己也可摸索着将两者结合,或许会有大不同,万不可将你父辈的心血遗失了。”明屏嘱咐道。
珺辛忍住眼泪郑重答应,其实明屏所言也正是她的想法。珺辛心中始终记挂着一事,问道:“师叔,当日子平上出事后,活着的弟子都去了哪里您知道吗?”
“这些事向来都是玄长老安排的,等回去后我问问他。”明屏颇为惭愧,觉得对不起弟子。
珺辛低头不再言语。
明屏见她伤感,温和道:“天欲降大任,必加诸苦难于其身,如凤凰涅槃重生,你如今便是在涅槃中。你要记住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
珺辛含泪点头,渐渐平复下来。收起悲伤,仍是日夜苦修。她以前都是练剑为主,极少接触仙法,对仙法如管中窥豹,不甚明了。如今将以往诸多疑惑问明屏,明屏一一为其解答,像整日住在黑屋里的人突然打开了天窗一样,霍然明朗。仙法的修行果然对真气的提升大有裨益,与以前在子平山时学习的那些法术简直天壤之别。
珺辛极为刻苦用功,时时钻研修炼,修为大进,果然名师出高徒是箴言,拜得良师获益匪浅。明屏也越发喜爱这个聪明用功的弟子,心里的烦闷暂时忘却,终于露出欢颜。连日恶事不断,总算有点宽心的事了。
邱杉子被珺辛的好学不倦也带动起来,少见的用起功来,连白狼都赞许的看着邱杉子。邱杉子心想,原来小白以前整天不待见我是因为我不思上进啊,早知道不就好好用功了,哎,不过修行真是很枯燥的事……
刚念及此,白狼的两道目光像箭一样射过来,邱杉子一哆嗦,闭上眼,老老实实用起功。
自从学到追息术,她开始感受每种不同的神息。师父的神息平静清澈,像一汪山泉,折射着柔和清光,暗香浮动。邱衫子的神息则像夏日树荫下的一株小草,慵懒惬意,有淡淡的青草香气,原来师兄漫不经心的外表下是个还未长大的孩子心性。连仙音鹤和白狼也有神息,只是兽性未去,神息不如人明朗。
这一日已到了北海上空,此处已近极北,冷气流动,好在他们都是修行之人能抵抗严寒。珺辛身体仍是虚弱,运使真气也颇觉寒冷,明屏和邱杉子都脱下外衣给她披上,珺辛被他二人裹得像颗粽子,心里暖融融的。
遥看天际有冰山浮动,似有水晶般的宫殿隐约生辉,大概那里就是北海宫了。明屏叫住仙音鹤,只在外围查看,不敢轻易靠近。
大海幽蓝深邃,冰冷彻骨,与绛煞的神息极为相似,珺辛毕竟才学会,真气又不足,难以辨别,一时迷惘起来。这一路上,绛煞的神息印记都很清晰,她绝对是来了这里。这汪洋大海之上,也只有北海宫一个去处。
明屏试着用神识查探,这是极耗真气的,小范围还可以,在大海之上就是累死也未必能查到什么。明屏其实主要是看这里有没有格外强大的灵力,寻找一元混天珠才是最主要的。
不过,什么也没有。
师徒三人在海面上兜转了三个时辰,珺辛和邱杉子都已十分乏累,明屏让二人先回去,他则用昆仑隐身法化去身形,潜到北海宫附近查探。
珺辛不放心,不肯走远,悄悄嘱咐仙音鹤白狼慢点,二兽明白,飞的远远的,停在海面上等。
二人正注目望着明屏消失的地方,白狼突然耳廓一动,仙音鹤似乎也感到异常。珺辛正要开口,白狼已冲着北海宫奔去,仙音鹤随即展翅跟上。
珺辛深感不安,问仙音鹤怎么了。仙音鹤低低鸣叫一声,珺辛问邱杉子何意?
邱衫子眯着眼道:“我听不懂。”
“那你问白姐姐。”
邱衫子苦笑道:“它又不理我。”
转眼已到了一座巨大的冰山前,冰山中央是个巨大倒扣的半圆,在阳光下闪着耀目白光,应该是北海宫无疑了!
白狼已经站在了冰山上,邱杉子急忙传音叫它回来,擅闯他人门派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还是北海宫,据说孤郁止的脾气可是不太好!
白狼非但不回,还继续向里走去,珺辛和邱杉子只好从仙音鹤背上跳下来追。
白狼正停在一处冰面上来回嗅,十丈外的海面上波涛翻滚起来,海水向两边分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海中慢慢走出来,在海面上踏步前行,看似闲庭信步,实则速度极快,越来越远。
这熟悉的感觉再次袭来,珺辛心口狂跳,是青煞!
怎么办?追上去就是送死,可又不能眼睁睁看着青煞逃走!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清斥:“昆仑既然来我北海宫做客,怎么不走正门,在这里做什么?”
二人赶忙回身,见是北海宫大弟子纭思,邱杉子正要开口解释,珺辛抢道:“纭思姐姐,我们正在追踪双煞,他在那!”
纭思早就看到海面上的人,冷笑一声,建功立业的机会来了!如果能捉住双煞便是奇功一件!毫不迟疑的追上去,珺辛和邱杉子紧跟在后。
青煞这会儿正慢悠悠踱着步,纭思提剑便杀上来,招招凌厉,直攻要害,青煞只是轻巧的闪躲腾挪,既不还手也不出招。
纭思大怒,他要么修为高深不愿出手,要么就是心存不良,戏耍于她。无论怎么逼迫,青煞就是不出手,但是能在自己凌厉的剑风下如此游刃从容,就不可小觑,本想独揽头功,怕是要费些劲了。
珺辛和邱杉子只坐在仙音鹤上远远看着,邱杉子早已传音给明屏,他正在赶过来,只要纭思再多拖一会就行。
前方斗的正酣,珺辛眼风中瞟见白狼转身盯着后面,随白狼看过去,一道极轻极浅的绛色身影从海中悄无声息冲出飞入天空,瞬间消失在云层里。
若不是珺辛感到了一丝冰冷彻骨的神息,会以为是自己眼花出现幻觉。珺辛心中冷笑,好个情深义重,居然是调虎离山将他们引过来好叫绛煞脱身!
绛煞既然离开,这边青煞也终于出手,一掌将纭思逼退五六丈,转身便走。纭思险些跌入海中,抚胸喘息。
眼看青煞又要溜走,师叔却还未赶到,珺辛一跃而起,冲过去怒吼道:“妖孽,你给我回来!”
青煞骤然停下,转身看了看珺辛,果真向她奔来。
珺辛一下呆住。她本是想拖他一下,没想到他真会杀回来,自己已经死在绛煞手里一次了,青煞一定是来为绛煞斩草除根了,她必死无疑了!瞬间的恐惧让她无错,她现在才知道,原来恐惧到极限时,全身都是僵硬的,连跑的力气都没有。深吸口气,好吧,尽量拖延,不行就跑!
邱杉子和纭思也来到珺辛身后,仙音鹤更是声声怒唳,展翅扑上去,青煞一闪躲过仙音鹤,继续向珺辛飞来,唯有白狼安安静静站在海面上望着青煞。
珺辛凝气成剑,抓在手心,迎向青煞,直刺胸口而去。青煞仿佛就是来受他这一剑,直奔剑尖而来。
眼看剑要插入胸口,珺辛突然脑中轰鸣,她清楚的感受到一股春日桃花般的神息,甜美芬芳的气息像漩涡一样把她卷入沉溺,顿时天旋地转,气血翻滚。
电火石光间,珺辛掌心一松,气剑消散。青木面具贴着珺辛鼻尖擦过,珺辛只看到一双如星子般璀璨清澈的眼眸带着温柔笑意在她眼前闪过,一股熟悉的香气钻入鼻息又瞬间被海风吹散……
珺辛神情恍惚,真气涣散,跌入海里,冰冷刺骨的海水灌入口鼻。将要下沉时,一股巨大的力量破水而入将她拉出来,明屏站在在海面上探手将她接住。
珺辛心里喊了声师叔,不及站稳,突然脑后一痛,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