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些好吃的，雀香楼招牌菜香煎云雀，对了这些都是杨小姐请的，她还让我跟你问好。”
小裤将打包的菜一一摊开道。
“哦？杨雪？恩，看来她对你真不错哈，怎么样，要不长大了把她娶了？”
老头子老不正经，挤眉弄眼的坏笑道。
“我倒是想，可……以我的身份真的可以吗？”
小裤有些气馁道。
“哎呀，别这么说嘛，男人就要敢想敢做，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嘛。”
老头子灌了口黄酒豪迈道。没酒的时候他可不敢这么大口大口的喝。
“是么？可我看你就过的很凄惨啊，都这么老了，也没有一件好衣服穿，连想喝点酒都要省着喝，周围除了我就再没别人侍奉。”
小裤望着老头子，满是沟壑纵横的脸，干瘪的脸颊，满头白发，心里一酸，双眼泛红道。
“额，老夫不一样，这世间的什么荣华富贵老夫都享受过了，这些东西早就不在乎，现在唯一记挂的就是你，只要你长大，以后好好生活，即便是什么时候化作枯骨，那老夫泉下有知一定是满怀欣慰的。”
老头子轻轻摸了摸小裤的头，眼中其实有许多不舍，不过还是笑颜道。
小裤皱了皱眉，不过又想到人终有一死也就释然了，随即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说道：
“别乱说，长大了我还要好好侍奉您呢。对了今天雀香楼来了好些古怪的人，有什么人屠白崎，有什么蟒荒人，还有四个特别古怪的老头，其中有一个还跟我说了关于命线什么的，听得我云里雾里的。”
“哦？还有这种事，那四个老头具体长什么样？”
老头子有些严肃道。
“正好高矮胖瘦四个，一个配有小锤，一个背着布袋，一个手戴大铜环还有一个杵着龙头拐杖。”
小裤细细想了一下道。
“是他们！没想到连他们都来了。”
“老头子，你认识他们？”
小裤一下子激动起来说道。
“谈不上认识，只是听说过一些，他们四个一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具体年龄估计比我还大上一甲子，没有人知道他们行走江湖的目的是什么，听人说好像是在找什么人，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说完老头子夹了块云雀肉细细嚼了嚼道。
“比你还大一甲子，那岂不是……，这世上有人能活这么久么？”
小裤张大嘴巴道，半天合不拢嘴。
“这个天地，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着呢，所以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
老头又夹起一块密制叉烧接着道：
“好了别想那么多了，那个老头说的话，你也不必太过在意，这命理一说，本就很玄乎，知道结局却不知道过程，那和不知道没什么两样。既然麟角镇越来越热闹了，我也该动身去见一些老友了，你就在家好好休息吧，切记不能让‘枯海石’离开你的身子。”
直到这时小裤才知道老头子居然还有朋友，从他记事以来，除了这镇上的老叔大婶，从未见过他跟什么人有过交集。
虽然有疑问，不过如今的他早就习惯将疑问藏在心底。随即点了点头，道了声好。虽然不知道那什么“海枯石”到底有何用，既然老头子说了，那就肯定有缘由。也没有问老头去见谁，毕竟很多事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参与的。
小裤思索了很久，手上有些汗水溢出，五指合拢，使劲抓了抓自己的大腿，忽然抬头问道：
“老头子，我以后能修道么？”
正准备离去的老头子略感意外的看着小裤的样子，知道该来的总是要来，这个问题其实他已经早就等着小裤问他了。老头子没有急着开口，眼睛环顾四周，最后回到小裤那略显稚嫩，却很是刚毅，此时又略带忐忑的脸上，淡淡问道：
“你为何要修道？”
“我想长大了，去云岚宗看看我娘，再问天人一些问题。”
“你觉得你可以么？”
老头子反问道，此时他眼中有种神光透出，算不得犀利，却让小裤有股莫名的震颤恐惧。而老头子的反问，小裤突然发现自己竟然给不出答案，他也在心中问自己到底可以么。
小裤缓缓低下头，抓住大腿的手，捏得更紧了。突然他想到在雀香楼时，那老者临走前说的话，“每一次抉择都会成为以后的因果。天地很大，却有无数牢笼，内心很小，却有无限自由。”
对的，他想要寻求的就是这种自由。小裤再次抬起头，他的眼睛很亮，其中再无迷茫，他轻声说道：
“我可以！”
听到这个答案，老头子并不吃惊，可小裤眼中那股神光却让他有些动容。这种眼神他有多少年没有再见到了，当初正风跪在自己身前，说要娶他上官天水最疼爱的女儿。那时他问了同样的话，“你觉得你可以么？”当然，那时问的是他枯正风能否给他女儿幸福，保护她一辈子。
那时正风的眼神也是如今木荣这般，他的回答，同样也是“我可以！”。那时他上官天水信了，结果枯正风食言了，但他没有怪正风。如今木荣同样这般说，他依旧选择相信。所以他点点头，轻道一声“可以”，便转身大步离去。这一声“可以”，是他对木荣的承诺，所以如今他就要去兑现诺言。
忐忑不安的心，早已经在说出“我可以”几字时恢复平静。看着才吃了一点点的打包菜，他知道是老头子故意留给自己的。将其收起来，打算留作晚餐。接下来就彻底没事了，小裤想了想还是去镇上。
这次他心情前所未有的的轻松，所有对江湖豪情的憧憬，不再是憧憬。因为老头子答应了他，他相信老头子，虽然简单，他却深信不疑，就跟坚信自己是男儿身这般坚定。
如今不同往日，镇上来了许多江湖中人，多了许多江湖的影子。他本来就爱凑热闹，而且天性乐观。之前在那烈日下空着肚子手舞足蹈，说着每一个老头子口中说出的，他已经可倒背如流的大侠事迹。即便这两天他的内心有了太多变化，可初衷却始终未变！
来到镇上与二牛汇合后，四处闲逛，除了感觉人比以往更多一些以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晃荡了一下午，最后只得是与二牛各回各家。失望的小裤来到住处，见老头子还没回来，便直径自己去做功课了，其实就是扎马步半个时辰，然后练习一套步法。
这步法已经练了快五年了，却从来没有真正用上过。做完晚课，草草将剩的饭菜热吃后，坐着等了会儿老头子，这时天已经暗下来了。家里没有灯烛，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所以小裤早早的就歇息了。
躺在床上，突然感觉胸口很闷，一阵灼热痛楚传来，小裤赶紧扯开衣服一看。那在后山时，胸口呈现出诡异“小白鸟”图案的情景再次发生。只见那图案栩栩如生，泛着淡淡暗红之光，此时胸口这片肉呈现出很是诡异的颜色，有些像是充血过度的样子。
小裤用手揉搓着，手上都能明显的感受到有种灼烧感，随即便不敢再碰。原本他一直以为之前只是幻觉，没想到竟然是真，看来真是“小白鸟”咬自己后，所留下的“后遗症”。
他赶紧穿上衣服，跌跌撞撞出到门口，借着皎洁的月光，在手臂上找了又找，发现原本的咬痕竟然不见了，手臂早已恢复如初。正在他纳闷之际，略有感应的抬起头来，只见巨大明月中心，有个细小的身影。小裤立即用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确定并不是因为眼花。
只是几个眨眼功夫那黑影越来越大，来到近前，发现竟然是那只“小白鸟”。惊讶之余，心中却很是欣喜。“小白鸟”来到他身边，扑闪着翅膀，睁着滴溜圆的大眼睛，样子很是可爱。小裤鼓起勇气，上前一步，那“小白鸟”便很自然的停在了他的肩膀上。
小脑袋东歪西扭，一会儿舔舔这里，一会儿咬咬那里。其在圣洁的月光下，通体泛着淡淡荧光，精美细致的鳞甲，优美的身形线，略显幼稚却依旧很是霸气的倒刺。这些无不让小裤打心底喜欢，情不自禁的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
它却很是乖巧的在小裤手心蹭了蹭，其体表略显得有些凉，好似蛇的表皮一般。虽然感觉其鳞甲光滑，却没有那种腻手的感觉。小裤心想，要是它以后长大了，也能变成像之前天悠漂亮姐姐坐下的血鹰巨兽那么大就好了。
那“小白鸟”忽然好似有所感应，小翅膀一抖，绕着小裤飞了两圈后，突然爬升而起。待到十余丈高后，突然一倒转俯冲而下，来到三丈处，整个巴掌大的身子突然膨胀开来。就好似有人往里边用力吹了气似的，伴随着骨骼的“咔咔”作响，其场面很是诡异。接着就是一声巨响，地面轰然颤抖。
小裤看着眼前一幕，下巴都快要惊掉了。只见原本巴掌大的“小白鸟”此时已经化作两丈余长、神骏无比的巨大妖兽。正扬着头颅，鼻子里喷着白雾，好似在炫耀一般看着小裤。小裤愣在当场，半天没有从震惊中缓过劲来，那“小白鸟”，不对，此时应该唤作小白龙更贴切。那小白龙转过身子，匍匐在地，扭过头来，摆了摆硕大的头颅。
不知为何，小裤竟然能读懂它的意思。他根本没有多想，鬼使神差的就来到它脖颈处，伸手略微有些颤抖的轻轻摸了摸小白龙。这时小白龙又是摆了摆头，小裤一咬牙，翻身而上，直接坐在了小白龙脖颈与身子的连接处。
小裤还未坐稳，那小白龙便翅膀一震，整个两丈大小的身子，直接攒射出去。吓得小裤赶紧用力抱着小白龙的脖子，眼睛更是闭得紧紧的。
他只觉得夜风有些清凉，吹在他此时很是燥热的肌肤上，说不出的舒服。由于小白龙的迅速爬升，小裤感觉自己的小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一般，即是煎熬，又是欣喜、兴奋万分。
没过多久，小白龙爬升的形势一止，已趋于平稳。这时小裤才敢微微放松手臂，脑门已是大汗淋漓。他试着缓缓睁开眼睛，入目的景象，让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只见茫茫云海上，一轮巨大银盘悬挂。皎洁的月光照亮了整片一望无垠的云海，平整好似镜面，柔软胜是棉花。屡屡单薄云气从小裤身边飘过，好似触手可及。透过云层缝隙，可看到远处山峦跌宕起伏的轮廓，在藏青色的月色下，好似一只只匍匐前行的狰狞巨兽。
宁静致远的苍穹，同样飞翔着无数巨大兽影，时而坠入云海，时而窜将出来，好似那大海里的游鱼，是那么的逍遥自由。小裤就感觉此时的自己，与它们在一同嬉戏，一同遨游，心中再无任何烦恼。留下的都是这好似玄妙仙境，壮阔无比的天地。
这时小白龙突然一头扎入云海，好似仙子落入了凡间。待到离近了山涧，小裤早已不知飞到了哪里。只见那笔峰直立，曲涧深沉，涧里飞泉直下，怪石嶙峋，有无数兽影攒动。突然一只巨大飞鸟从涧里飞出，来到小裤近前，其展开翅膀后，光是身子竟然就有五十余丈方圆。
与小裤坐下小白龙一比，小白龙的身子就只有它眼珠那么大，庆幸的是它似乎对小裤与小白龙并不感兴趣。一同飞行了一段时间后，就又一头扎入了深涧里。
这注定是个难眠的夜晚，即便是将来小裤修道有成，举手便可灭天毁地，依旧对今晚的景色与新奇念念不忘。今夜，坚定了他一定要活下去的信念，对这片天地有了新的认知、新的眷恋。
小裤也不知道小白龙飞了多久，飞了多远，等回到茅屋时，月亮都已经快看不见了。小白龙再次化小白鸟模样飞走，这次小裤没有怅然若失的感觉，因为他知道它还会回来的。那晚他意外的睡的很踏实，很香甜，已经很久没有睡过如此安稳的觉了。可能是在天上时，太过紧张，绷着身子，太过劳累，也可能是他重新找到了生活的方向。
次日，醒来，发现老头子居然还没回来，小裤虽然有点担心，不过也没有特别在意，因为他知道老头子不再是个普通的老头子。
做完早课，小裤来到镇上，在老地方遇到了二牛，两人合计一下，正打算去集市，在路上又碰到了幽玄冥宫的一群人。不同的是，这次好几个都是身上带伤，其中一个甚至断了条胳膊，他们正在街上像是打探消息。小裤见状就跟二牛说暂时别去集市了，先远远跟着他们想看个究竟，镇上本就很多人，也没有谁会在意两个小乞丐的举动。
距此几万丈的高空上，几只血色巨鹰正展翅翱翔，其脖颈上各坐着一人，仔细看去，正是之前去雀香楼吃饭的天悠门弟子，为首的便是离火轩大弟子沈沉曦。他们周围虽然寒风凛冽，却只是稍微吹动他们身上的稍许衣角，似乎有一种无形之力，缓解了罡风的侵扰。只见那头巨鹰通体毛发都是紫红色的，飞在天上，便如同天火在燃烧一般，看去很是神俊不凡。
这时一人开口道：
“我说师兄，那些幽玄冥宫的人来得很是蹊跷啊，上头在此之前居然没有透露一丝信息。”
另一个语气有些不善的接口道：
“我也觉得奇怪，如果办事情，怎么样也会提前跟我们师门打声招呼啊。”
沈沉曦知道师弟为何不满，虽然虽然天南地北五大正派，从道义上说乃是同气连枝，可实际却门户之见颇深。而且各大门派弟子暗中都在较劲，其中以云岚宗弟子最为高傲，一直都不承认与他们其余四派持平。不过也没办法，谁叫他们有个天下第二做掌门，而且青龙境的绝世强者也不少，虽然看不惯，不过却是服气的。
可这幽玄冥宫又还来的这种傲气，全然没有把天悠放在眼里？沈沉曦想到这，有些无奈道：
“嗯，这件事需要从长计议，待回到师门通报师傅，让他们评断便是。倒是这次下山让那只钢爪虎给跑了，回去估计又得挨骂了。”
第一个开口的人有些气恼的接着说道，此人相貌普通，不过鼻子边有颗豆大的黑痣却很是显眼。
“还不是因为小师弟太胆小，见到那钢爪虎跳去他那边，居然被吓得动都不敢动，让那畜生趁机给跑了。”
“我……我……”
跟在最后面，看上去只有十四五岁的一个文弱少年有些怯懦的想说些什么，硬是没说出口，这时第二个说话的家伙接口道：
“窦大志，你也别再说小师弟了，他毕竟是第一次下山试炼，敢站在钢爪虎面前就很不错了，再说了你真以为我们能轻松杀了那头钢爪虎。”
此人面相憨厚，一看就像老实人那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