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晓霜第一次见到师父如此严厉,心中更加恐慌,泪水忍不住的在往下流。
这时一方白色的方巾伸过来,轻轻地替她擦拭了额头上的血迹,余光所到之处,正是夏文武,心中一阵感激,泪水却如决堤了一般,不断地往下流,师父后面所说的话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但也知道多半是训斥自己的话,自己也是修行入了魔了,怎么能够想到巧取豪夺的邪门之路?就算是真的靠这些得到了想要的心法,多半也会因为心术不正,最后卡在飞升的半途吧?说不定渡劫失败,落个魂飞魄散的结果。
一念及此,心中不免自责,也瞬间豁然开朗,似乎心中一个淤积了很久的结打开了,顿时数年没有动静的修为突然就晋级了。一阵愕然中,只觉玉府之中法力充沛,神聚魄凝,隐隐自识海之中要诞生什么,心念一动,默念心法,转瞬间大量的灵气便在识海中开始汇集,如同一个漩涡一般,围绕着那颗饱满的金丹不停地转动,那金丹开始虚化散开,又聚拢过来,不过是将灵气完全拉了过来,慢慢地慢慢地生长出了头、躯体和四肢,竟然形成了一个小人儿的模样,静静的盘坐着,眉宇间法相端庄,看那模样隐隐就是一个微缩版的连晓霜。
原来在这一刻,她竟然踏过了不知多少人终其一生都踏不过的一道坎。终于从金丹跨入了元婴。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再次睁开眼来时,眼睛转动之间,隐隐有光华四散,乃是元婴凝固的标志。
四下里一看,认得这里乃是师父平常修炼的地方,她曾经来过,想来是因为自己沉浸于修为大进之中,师父将自己安排在了这里修炼,这里乃是掌门闭关之处,不要说一般弟子,便是长老若无允许,也不得擅自进入。
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又想到这次能够提升修为,多亏了师父当头棒喝,更兼之小武终于肯关心自己,心中又是愧疚,想明白了其中的道理,万般条件加在一起,才打开了这一道坎,想到那一方白色方巾,只是心中感动。
突听得师父的声音道:“霜儿,你醒了吗?”
连晓霜急忙擦去脸上的泪水,恭敬地答道:“回师父的话,霜儿已经修炼好了。”
白登峰声音中满是疲惫,道:“效果如何?”
连晓霜听得有些诧异,要知道修道之人,除非是受了重伤或是法力大损,一般都是精气神十足,根本不会像凡人一样还被疾病所困扰,当下疑惑地回答道:“师父,霜儿已经进入了元婴期。”
白登峰欣慰地道:“好、好、好!不枉为师一番苦心,终于进入了元婴期,比你那长琴师兄要快多了。你闭关辛苦了,先去奇境休息吧。”
奇境乃是白登峰开辟的一处独立空间,相当于他自己的书房,一般他都会在那里看书习字。很少让弟子去的。
连晓霜答应一声,又问道:“好的!师父,我这次闭关了多长时间?”
白登峰在外室沉吟了一会儿,道:“掐指算来,已经两年多了。”
连晓霜“啊”了一声,没料到自己只不过感觉没有多久,不想就已经过了这么长时间。连忙问道:“这两年发生了什么?为何师父你的声音如此憔悴?”
白登峰又沉吟了一会,道:“这两年,经历了太多事情,你很多师兄弟、师姐妹,还有你八师叔都驾鹤西去了。”
“啊!”连晓霜惊呼一声,道:“怎么会这样?”
白登峰叹了口气,从外面走了进来,虽然室内有些昏暗,但是连晓霜此时的修为已然不低,即便是在全黑的地方也能看的清楚,更不要说这种只是光线稍稍暗淡一点的地方,只见白登峰原本黝黑的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眉目间皱纹也增加了许多,眼神中透露出来的是无比的哀伤,原本她印象中一贯干净整洁的衣袍已然破了几处,更是血迹斑斑。
她禁不住失声惊叫一声,冲上前拉着师父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番,见没有伤痕,这才稍稍放心了一些。
“师父,这,这到底是怎么了?怎么连你老人家都成了这副模样?”
白登峰摇头,将手中的酒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道:“都怪我,明明知道对手是上古神魔,竟然还大大咧咧的没有做好充足的准备就草草上阵,最后拖累的你八师叔为了大家和天下苍生,以身和剑灵合一,一举重创了那杀人魔王,我们才得以剿灭了那魔头。可是老八他却灰飞烟灭啊……”白登峰说到这里,已然泣不成声,又是一口酒下去,几乎呛死。
连晓霜一把抢过酒葫芦,哭叫道:“师父,你这是做什么?八师叔是为了让你们活下来才去死的,你怎么可以作践自己?那么他一番苦心岂不是白费了?”
“还给我,我身为一届掌门,不能为自己的错误找借口,我要站出来面对门人的质疑,我要为死去的师弟,徒弟、徒孙们负责。”白登峰又来抢酒葫芦,无奈他酒意太重,哪里能够抢到?
连晓霜怒道:“师父,你是一派掌门,怎么可以这样自甘堕落?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要是每一步都能算到,那我们还用的着修仙吗?你不能把这些责任全部自己一个人扛着啊!剑灵派要在周围这些邪派,还有那些一心想要取代我们进入八大派的所谓名门正派虎视眈眈中继续生存发展下去啊,你作为一个带头的掌门,怎么可以自己先倒下去?你这样叫剑灵山的弟子们怎么办?你如何能够自己轻贱自己?”
白登峰摇摇头,道:“从前我就因为生性疏懒,使得剑灵山错失了一次重新得到心法直登仙界的大机缘,后来又因为自己的错,和五师妹灭了一个中型门派,几乎引起正派的群起而攻,我反省了快二十年了,想不到,还是没有能够为剑灵山带来一分安宁祥和,反倒是一错再错。我真的不适合当这个掌门啊!那么多弟子,还有老八,都是死在了轻信我的缘故上,我是剑灵派的罪人啊!还是二师弟,他代掌门的时候,剑灵派一切都是井井有条的。老二啊!要是你在剑灵派,带着剑灵派去剿灭那魔头,肯定不会死这么多人吧?”白登峰说完,又跪在地上,大声呼喝了起来,又哭又骂,连晓霜仔细听去,多半都是在骂自己无能,心中一酸,便松了酒葫芦,道:“师父!人在江湖,朝不见暮。更何况我们修仙之人,早将生死两字看的淡了,何必如同凡人一般纠结不已?”
白登峰一把抢过地上的酒葫芦,怒道:“说的轻巧!那些都是陪我一起成长,又或是我一直看着一天天长大起来的。怎么可以和凡夫俗子相提并论?”
连晓霜道“修仙之人当时刻保持心平气和,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这可是你当初教导我的。”
白登峰看着她,道:“我错了!我不该教你那些东西,那些都是没有人性的东西啊!我明天还是要去接受我应得的处罚,否则我怎么对得起八师弟?
连晓霜见他几乎有些铁了心的要作践自己,便抢过酒葫芦,远远地丢了出去:“你要死便去吧!剑灵派不过多死一个人而已,还有几千人在这,他们能够看见的就是这样的掌门,还有什么指望,都死了好!死了干净!随便你们好了。我反正没法劝你了,我问你,小武呢?小武在哪里?”她现在心神几近崩溃,只想见到那个人,好有个依靠,那个人一直以来都给她一种天塌下来也能顶得住的踏实感觉,现在剑灵山这样乱,只有找到他才能够解决吧。
白登峰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止了哭闹,道:“霜儿,你等着,我这就把你送过去,你现在可还是诈死期间。不能让那些弟子们白白牺牲。”
连晓霜诧异地看着自己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师父,就这么一直到被传送的前一刻,才大叫道:“你要做什么?”
白登峰对着她点头道:“放心,我不会让他们白白牺牲的,我在恕罪之前要把该做的事情做完。”
连晓霜还要说什么,传送法阵已然开启,但是她却放下心来了,因为她在最后一刻看到了白登峰眼中那闪烁的光芒,那是坚毅不可摧的光芒,以往只要师父露出了这样的光芒,那就是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他的。
但愿他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吧,连晓霜心中想。只是不知道小武怎么样了。看师父突然就清醒过来,似乎小武在做着什么重要的事啊,也不知道连八师叔都陨落了,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受伤?
正在思考着,猛地一道白光闪过后,渐渐露出了一片山林,四处悬崖峭壁,怪石嶙峋,更有危峰兀立。一道匹练也似的瀑布从高山上直冲了下来,水声轰隆震耳欲聋。
这是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