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渐离哀嚎一声,从梦中惊醒过来,四顾茫然,少顷,击筑高歌,其声慷慨激昂,悲壮莫名,让人时而心血澎湃,时而怅然若失,只觉天地间仿佛只有这音乐存在,宛若一首上古悲歌,赵燕之风,勇烈之士明知不可而为之的炽热情怀,叫人不觉眼眶湿润,而五凤已经不知不觉间泪水湿透了脸庞。
夏文武和兰珊珊、连晓霜三人面面相觑,都从他人的脸上看到了一丝惊讶——这高渐离的音乐之道其实已然直指修炼之道,若是能更进一步,飞升也不是虚妄之事。果然是各行各道,到了极致便能够堪破天道,白日飞升。道之一途当真是奥妙无穷,能够达到这等境界,也不知花费了多少苦功,夏文武有心助他一臂之力,帮他飞升,便道:“高先生!你这击筑的功夫当真是夺天地之造化,若是能更进一步,便是登上九天,遨游四海,成神做仙,你看如何?”
高渐离依旧仰望星空,并不回答。
夏文武倒也不怪他,知道他此刻正在哀伤之中,便吩咐五凤找来下人,将那些香案之类的法事用品尽数撤下。
这时高渐离突然对着夏文武跪下道:“恳请大仙助我一臂之力,老朽一生未尝求过人,今日但请先生帮我一帮。”
夏文武急忙将他扶起,道:“高先生先起来再说,有什么夏某能够帮得上忙的但说无妨。”
高渐离道:“希望先生能够作法让老朽去到咸阳!”
夏文武奇道:“你去咸阳做什么?”转念间便想到了历史上的高渐离——荆轲既至燕,爱燕之狗屠及善击筑者高渐离。荆轲嗜酒,日与狗屠及高渐离饮于燕市。酒酣以往,高渐离击筑,荆轲和而歌于市中,相乐也,已而相泣,旁若无人者。荆轲身故,燕国灭亡,宋子传客之,闻于秦始皇。秦始皇召见,人有识者,乃曰:“高渐离也。”秦始皇惜其善击筑,重赦之,乃矐其目,使击筑,未尝不称善。稍益近之,高渐离乃以铅置筑中,复进得近,举筑朴秦皇帝,不中。于是,遂诛高渐离,终身不复近诸侯之人。
急忙道:“高先生,你有极佳的仙缘,切不可暴殄天物啊!上天将这等好事放在你头上,你若是辜负了一番美意,一失足成千古恨。须知你此去不过是白白送死,断然不会成功!”
高渐离苦笑道:“吾乃燕国故臣,今国亡不能殉国,已然不道;今见挚友荆轲刺秦亡魂,不能替他报仇,更是不义,无道无义之人,有何脸面苟活于世间耶?”说话间,意志坚定,周围的人都感到了一股悲凉之意。
夏文武心下难过,还想劝说,兰珊珊道:“小武哥,人生天地间,原本是随缘,高先生大义凛然叫人钦佩,如何能违拗了他的心意?不若成全了他吧?!”
夏文武叹了一口气,道:“人生艰辛,道义面前需当直面本心,否则便是修道也不能飞升。你说的有道理,高先生,既然你去意已决,我便送你一程!你可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高渐离就要行大礼,夏文武早已经防备,拦住道:“切不可行此大礼,折杀了晚辈!”
高渐离哀叹一声,道:“想我国破家亡之后,身无长物,唯有这十三弦伴身,当年我高歌送荆轲,如今我将赴秦,便将这悲歌送给我自己,请先生和各位高义同听。”
当下整理衣冠,击筑高歌:“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今别高义兮赴强梁,破庙堂兮讨秦王!”歌声慷慨悲凉,闻着莫不伤心。
夏文武长叹一声,道:“高先生此去当不再见,然而我辈会记得你,请上路吧!”
高渐离微微一笑,在夏文武挥出来的一道紫色光芒中渐渐消去了身影。
夏文武喃喃地说道:“这大概是就古人所坚守的信念吧,比生命更重要,比成仙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道义啊!”
兰珊珊道:“人生多是无常,也不必介怀,我只是一直担心着师门是否有事,师父也没有消息传来,真是叫人担心呢。”
连晓霜也说道:“不错,我们离开师门许久,也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想起来便心急如焚,只是一直我担心你们的伤势没有说出来,如今我们都好的差不多了,便出发如何?”
夏文武说道:“我隐隐觉得我们去了也无济于事,倒不如在这里好好的静养,等伤势完全恢复了再说。”
兰珊珊和连晓霜见他不赞同,也不好过于强迫,三人便又在五凤这里住着,这期间夏文武也指点了五凤一二她的武学,五凤资质上不够,不可能学道,她倒也有自知之明,并不强求,只是夏文武在梦境之中百年光阴,所学颇多,凡间武学更是达到了臻境,所以随意指点,便让五凤受益匪浅。直把他当做了师父一般对待。
又过了半年,五凤结婚。嫁到了外地,这里的府邸便空了下来,依旧让夏文武三人住着。
这半年时间里夏文武每日里指点兰珊珊和连晓霜,自己也丝毫不放松。
那仙剑诀经过他的指点,连晓霜已然可以收放自如,再也不用担心收剑不及误伤。因为他本身就是使剑的高手,又有飞红剑法这等厉害的剑法,自然对仙剑诀的弱点一清二楚,指点的也极是关键,所以连晓霜的剑法也是一日千里。甚至能够与夏文武的飞红剑法抗衡一二,当然夏文武此时对飞红剑法的理解也更深入,这就是学教相结合,令得他明白了其中的许多以前自己一个人思考不明白的地方,更是佩服黄玉的天纵之资,有时都怀疑自己这便宜师父到底是不是人,这应该是妖孽才对啊!
一边又和兰珊珊两人研究两仪剑法,虽然不是完整的剑法,但是凭借夏文武此时的眼光和见识,结合先天太极图,稍加修整,威力已经突飞猛进,不可同日而语。
而夏文武自己却在修炼着,两仪剑法的同时还兼具修炼着飞红剑法。这半年时间,他已经将飞红剑法修炼的得心应手。而飞红剑也和他愈发配合默契。这件神器在和他不断的磨合当中,渐渐的让他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那便是这把剑,似乎也有他自己的剑灵,当初黄玉尝试着召唤无果,想来是他不愿回答。不过想想也正常,原本这便是神器了,若是还没有剑灵的话,似乎也说不过去。只是神器的剑灵,这就好玩了。夏文武是尝试着跟他沟通以后,发现这把剑的情商和智商和自身各方面都不逊于以一般的成年人。
原来黄玉失去的竟然是这么一把宝剑。无怪乎她当时得知失去和宝剑联系的情形,简直就如丧考妣。原来这把剑真是有他独到之处,不过话说回来,似乎也是因为沾染了神器的气息。便连神器的一部分神通也融化在里面,变成了新的神器。试着问那件灵是否还记得以前的过往?那剑灵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很认真的说道:“我依稀有些印象,似乎我在出现之前,你们正在拿火来熔炼这把剑,我实在不忍看这把好剑遭受如此煎熬,便附身在了这把剑身上。至于我的前身,我却不记得了,仿佛在我附到这把剑身上来的时候,原本的剑灵,一个很厉害的大妖怪精魂,已经被你们用三昧真火给练死了!”
这下就让夏文武感到颇为尴尬了。不过在得到了这把剑的鼎力相助之后,人剑基本能够合一。两者的默契度越高,则剑法的发挥威力就越强。当然,主要还是剑法融会贯通,到后来,他不用凭借神器的威力,便能够力敌兰珊珊,和连晓霜。又兼之他这一段时间把灵力融化在身体内。以前是苦于没有法力,如今法力充沛之下,其实他已经和掌门师伯的修为差别不是太大。更兼他本身就会很多仙法神通,这样一来,他便更有信心,即便是再次对到全盛时期的穿山甲,也绝对让他讨不了好去。
这一日三人,谈道论剑到了夜深。夏文武猛地觉得心神疲惫,昏昏沉沉竟然睡了过去。
这时只见静寂的院落当中,突然掠过一阵狂风。
夏文武大声疾呼道:“是何方妖怪在此作祟。”
却听得云端一个苍老的声音说道:“先生莫慌,是我高渐离前来拜访!”
夏文武仔细看去,果然在云端看到一个苍老的身形,正是高渐离。
不由得惊道:“高先生如何在云端?”
高渐离苦笑道:“自那日和先生一别之后,我便到了秦国,终于不负厚望,能够登上高堂,与那秦王一殿,不料被人看出我的身份来,便报与那秦王,那秦王倒是不愧一国之主,颇是大气的免了我一死,却叫人熏瞎我眼,为他击筑,我虽在筑中灌了铅砸他,却不料他早有防范,我又看不见,让他逃了性命!我死之后得上天垂怜,感我忠烈,赐我登天听宣。我这是前来与你告别的。”
夏文武初时听得他凄惨落魄之时,不由得心生唏嘘。后又听着他能够飞升做仙,心中又感欣喜。便恭贺了他道:“皇天后土不负忠良!高先生也算是修成正果了。”
高渐离却道:“若不是先生高义,成全高某,又哪里能够让他秦王心惊胆战?我便是身死亦觉无妨!”
二人交谈甚欢,突听天上有人说道:“高渐离,时间不早了,启程吧!”
一道金光闪过,一瞬间云开雾散,又是月光朗朗,夏文武惊醒过来,不觉甚是欣慰,便和兰珊珊和连晓霜说了,二女也是心中大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