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培养骑兵不容易，获得一匹好的战马也一样难。”朱炳昆道:“军马在江南各省，一直属于紧缺资源。
“朱场长，以前军中的战马，主要来自哪里?”周泽普问。
朱炳昆道:“我们的战马大多是蒙古马，多来自牧区，和蒙古人互市交换而来。还有一部分是大明养马户提供的，但是不如牧区的好。”
毕竟是老骑兵了，对战马的感情不是一般人所能理解的。
朱炳昆让战士牵过来周泽普的大青马，抚摸着马鬃道:“我早年曾在大漠于牧民接触过，对马有些了解。蒙古马在风霜雪雨的大草原上，处于半野生生存状态。在狐狼出没的草原上风餐露宿，夏日忍受酷暑蚊虫，冬季能耐得住严寒。”
“虽说其貌不扬，但是蒙古马马性雄悍。它们头大颈短，体魄强健，胸宽鬃长，皮厚毛粗，能抵御大漠的暴雪；能扬蹄踢碎狐狼的脑袋。经过调驯的蒙古马，在战场上不惊不诈，勇猛无比，历来是一种良好的军马。”
老秀才道:“据史料记载，成吉思汗铁骑西征时，经常靠蒙古马的惊人速度及耐力对敌人进行突然袭击，从而得到胜利。”
周泽普道:“蒙古太祖十四年年九月，成吉思汗的大军攻打花喇子漠国讹答刺城时，因工事坚固而未能攻破。大将哲别带军队退居五百里外休整队伍。城内守军得知成吉思汗大军退到五百里远时便放下心来，放松了警惕。几天后的一个夜晚，哲别突然率大军进攻讹城，夜行五百里次日清晨到达城下，进行突攻。因城内毫无准备，大军轻易攻破了城，并获全胜。此后蒙古军名声大振，仅用两年时间就打败了强大的花喇子漠国。”
宁玉儿道:“我听额祈葛(父亲ecige古代蒙古语)讲，南宋嘉熙三年冬季，苏布台的主力骑兵从鲁斯卡山口越过喀尔巴阡山脉，突然出现在多瑙河流域的格兰城下时，仅仅用了三天的时间，而布满积雪的两地之间的距离有三百多公里，且多是无路的山地。”
周泽普微笑着看着这位落难的小郡主，确认宁玉儿曾经受到过严格的教育，不然哪会知道这么清晰的祖先的历史。
大壮道:“表哥，你好像很看好蒙古马?为什么?”
周泽普道:“蒙古马是世界上忍耐力最强的马，对环境和食物的要求也是最低的，高寒荒漠，广袤平原，蒙古马都可以随时找到食物。其二，蒙古马具有最强的适应能力。蒙古马可以长距离不停地奔跑，可以随时胜任骑乘和拉车载重的工作，蒙古马的特殊优势，可以使得我们的军队具有极高的速度和强大的机动能力。”
众人听得入神，大青马似乎有灵性，在周泽普讲完后，仰天长啸。
众人大笑，老秀才道:“这马颇有些通人性。”
朱炳昆道:“大帅真是博通古今，我等钦佩。”
周泽普用手拍了拍大青马，“蒙古士兵装备精良，骑**湛。草原人全民皆兵，蒙古人从会走路起就接受军事训练，特别是骑射。蒙古武士的军事技能训练还包括套马索和铁骨朵、骑枪等，属于全能型骑兵，整体战术先进。南宋人所写《黑鞑事略这本书》记载，蒙古骑兵遭遇西方链甲骑士和仆从军时，先采取诱敌深入的办法，骑射，然后是重装铁甲的蒙军超重装骑兵冲阵，击溃屠杀西方联军。”
宁玉儿用心倾听周泽普侃大山，满眼是崇拜的小星星，“公子，说得真好。我们从孩子时代就接受训练，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追逐黄养和各种野兽，更习惯于耐心的隐形追逐。”
周泽普道:“宁姑娘，你是最有发言权的了。你来说说你们的战术吧。”
宁玉儿受到鼓励，“我们的骑兵通常在对敌人发动突然袭击后，就消失了，然后又突然出现，紧紧追随，反复折磨对方，拖垮对方，直到对手精疲力竭。”
大壮道:“这不是耍赖吗?”
周泽普道:“这是智慧，是成功的智慧。”
老秀才道:“《孙子兵法始计篇》讲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
周泽普道:“宁姑娘的先祖还采用了“围城必阙”的战术，在敌人崩溃从缺口逃亡后，不停顿地换马四处截杀。和我们进攻柿树山的战术一样。”
朱炳昆道:“这一切要归功于蒙古马。蒙古马的耐力也是出名的。”
老秀才道:“昔日大宋亡国，皆为蒙古铁骑所赐。所以我们也要有自己的轻骑兵和重装骑兵。”
宁玉儿低声对周泽普道:“公子，真是对不住，元灭大宋，我也不想这样。”
周泽普笑道:“几百年前的事情了，是宋人自己不争气，怪也只能怪成吉思汗，和你有什么关系。”
老秀才道:“宁姑娘，是老夫语言莽撞了，老夫向你道歉。”
周泽普道:“因为珍爱和平，我们回首战战争。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所以如何先生所言，我们必须发展壮大骑兵部队。不过，湖广和北方各省之间关卡重重。当前我军还很弱小，即使能够换来马匹，如何从数千里之外，运来都是大问题。”
朱炳昆道:“当前我们骑兵规模不大，所需的战马倒不如从马贩子手里来的便捷一些。”
周泽普点点头，“暂只也能这样了。朱场长有没有门路?”
朱炳昆道:“我昔日在军中结识几个贩马的朋友，只要肯花钱，应该不成问题!那贩马的朋友从长城北部牧区用丝绸、茶叶换来良马，用海船运至长江口，然后沿长江运到洞庭湖湖洲草场。”
“这些马贩子都有些神通，不过做生意还算有规矩。洞庭湖湖区拥有辽阔的湖洲时草场，约数十万亩，土壤肥沃，牧草繁茂，叶片细嫩，草质优良，产草量高。蒙古马到了湖洲草场，倒比漠北还要膘肥体壮。”
周泽普道:“朱场长，你近日带人乘船去一趟湖区，拜会那些贩马的朋友，为纵队购军马。随便打听一下，是否可以从海上帮我们购买一些羊毛、牛皮、牛筋等物，我们有足够的铜钱，或者用茶叶、布匹交换。”
朱炳昆道:“大帅，是不是我们要建毛纺厂?”
周泽普道:“对，我们要发展毛纺工业。羊毛弹性好、吸湿性强、保暖性好，在蒙古高原产量很高，但是当地人不善利用，故多丢弃浪费。我们可以以极低的价格收过来，然后生产呢料、毛线、毛毯、毡呢等毛织品。用呢料做军装，既美观又耐用。以后毛纺厂规模大了，产量高了，还可以远销大明各地，为我们事业的发展提供充足的资金。”
老秀才道:“苏州、杭州等地，很多纺织商的富裕程度超过了大地主。江南的市场很大，赋税占全国的一半以上，我们的工厂毛纺产品只要质量保证，不愁没有销路。”
周泽普道:“如今陕西、河南一带天灾不断，百姓背井离乡，走投无路。客观上也为我们工业的发展提供了大量的廉价的劳动力。”
老秀才道:“如今江南很多士绅的眼光也不再局限于土地上了，很多人也开始从事商贸和开设工场，那耕读传家的传统也渐渐没落了。”
周泽普道点点头。
他熟知历史。
如今，江南的手工工场中，已经出现一种全新的生产方式:拥有资金、原料和机器的工场主，雇佣具有自由身份的雇工，按照市场的需要进行生产。
这就是史学界所说的资本主义萌芽。
不过，大明朝那些腐儒们还看不到其中的深意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