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振仔细整理徐娘的遗容,尽可能的帮她复原出一丝的尊严。
就在此时,一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来到了树坑的边沿,看到庞振在坑底对徐娘的尸体动手动脚,顿时横眉怒喝道:“住手。”。
来人是徐娘的侄女,她知道姑姑生前,长相端慧,害怕歹人打姑姑尸体的主意,所以每天都来看看,没想到,今天还真让她遇到了。
“臭乞丐,姑姑生前待你不薄,你竟然连姑姑都想吃掉?”小丫头说完随即在地上捡了块石子,一脸戒备的看着庞振,一副随时要出手砸死乞丐的架势!
庞振回头看了一眼,衣衫褴褛的小丫头,他没有心情去解释,并不理会小丫头,而是继续帮徐娘整理遗容,也不怕小丫头弱不禁风的样子,能用小石子对他造成伤害。
被无视的小丫头,立即大怒:“放开你的脏手,滚!”,一甩手,就把石头丢了过去,只是,并没有砸中庞振!
“啪!”看到石头砸到徐娘的尸体上,庞振的脸沉了下来,捡起石头就准备吓唬一下小丫头,可还没出手就突然愣住了,他要没记错的话,徐娘这个侄女是个哑巴啊?
“你不是哑巴吗?怎么会说话了?”庞振问完,随手把石子丢到了一边。
他对哑女的印象比较深,虽然年龄不大,头发脸上和庞振一样脏,但即便如此,也给人一种清新秀丽的感觉,以她的姿色,应该早被募兵的头领带走过上了好日子,就因为她是个哑巴,而哑巴和乞丐一样,在这里,也属于不正常人!
只是,哑女怎么突然能说话了?
小丫头有些歉意的探头看了看徐娘的尸体,对庞振的提问也毫不理会!
她只想赶走庞振,可又怕不是对手,也不敢靠近,只能继续寻找石头,下次一定要丢准一点!
“别再丢石头了,你应该知道,我和徐娘是朋友!我想把她安葬好。”庞振解释道。
“你少骗我,徐二奶奶说你一直在村外偷吃饿死的人!”哑女上下大量了庞振一番,冷声说道:“就凭你也能挖个墓穴吗?”。
“唉!你们都把我当成什么人了!和我一起来这里的猴子我都不忍心吃,我能吃人?......”庞振摇摇头,自言自语的说道。
解释不通,也懒得解释,他继续用草席包裹好徐娘的尸体,轻轻放到一边,在树坑里找了个宽敞地,随即就挖了起来。
他用的是一个实验器材的支架,虽然很不顺手,但好歹是金属物,总比用木头强!
挖了半天身体到是暖和了点,可这冰天雪地的冻土,就靠手里的工具,天黑前都不一定能挖好。所以,他硬着头皮,加快了速度...
“蹭——蹭——”虽然加快了速度,但效果仍不明显。
哑女眼看乞丐挖的越来越卖力,心下有些拿捏不准,难道乞丐真的要为姑姑挖墓?
按照习俗,如果今天真要安葬姑姑,她应该下去见姑姑最后一面,可他对乞丐有一种深深的不信任。
在她看来,庞振很可能是逃脱管制的奴隶,一个奴隶流浪到这里,落魄成一个乞丐,这种人,什么事情都可能做出来!
观察了一会,并没发现庞振有其他不轨意图,她就稍微放松了戒备,缓缓下到坑底,蹲在姑姑身边,轻声哭泣:“悦玲姑姑你好可怜啊,最后也没能生个孩子,除了奶奶,你就是我最亲的人,今天,我就把你当成妈妈,为你尽孝,送你最后一程......呜~呜~”。
听到哑女的哭声,庞振心里也很难受,他不想在小丫头面前哭,看着小丫头被冻得赤红的双脚,刻薄的说道:“小丫头,你是没有鞋呢?还是舍不得穿,和你姑姑一样等着死后再穿?我看你这样子也活不过几天了!”
“你希望我也快点死?”哑女止住哭声,怒视着庞振问道。
庞振不敢看哑女的眼睛,只是望着草席里的徐娘,神情黯然的说道:“对不起,我只是想提醒你,活着比一双旧鞋重要的多!你姑姑太傻了...”
“你才傻呢,你只是一个乞丐,要不是姑姑给你吃的,你早就饿死了!可怜姑姑,到最后自己却先饿死了!”哑女说到最后,又有了泣声。
“咣当!”庞振甩把手里的铁棒重重砸在雪地上,他对徐娘的死始终无法释怀,此时听到哑女这么说,心里好像有一堵墙一样,堵的他喘不上气,他真的很想报答徐娘,可是已经没有了机会!
看着一脸悲凉,正值青春年华的小丫头,在这样极端的天气里,她迟早也会饿死!
“你姑姑对我有恩,是我辜负了她!听你姑姑说,你家还有个奶奶?你们还有吃的吗?要是没有...”庞振想要告诉哑女,他有保命的药液,只是还没等他说完,哑女已经皱眉,神情严肃了起来。
“你想要姑姑的兔子?那天你离开后,姑姑又说把两只兔子都给我,所以,我是不会分你一只的!”
眼看哑女已经误会,庞振急忙解释道:“我不要兔子,你姑姑没舍得杀它们,你也别杀,好好喂着。”
捡起丢在地上的铁棍子,庞振继续挖了起来,在这个人吃人的世界,得不到别人的信任很正常,但不论怎样,他不希望徐娘的侄女也饿死!
一边挖着,庞振也不看哑女,只是自顾自的说道:“我从没有吃过人!之所以没饿死,是因为我一直在吃药!安葬好徐娘,你跟我回去,我送你一些药,让你和你奶奶支撑到野菜长出来!”
“恩?是那天给姑姑吃的那种药?”哑女有些意外的问道,她第一次近距离看到乞丐,就是那天在姑姑家里,乞丐给姑姑喂完药,一直在自责:太晚了,太晚了,虽然她对那种药能保命持怀疑态度,但现在,只要是能吃的,那就没有拒绝的理由!不管乞丐有什么企图!
庞振对哑女点了点头,就卯足了气力继续挖掘,这种天气,又饿着肚子,要不是为了徐娘,说什么也不敢冒险消耗体力,只是挖的还是太慢了!
哑女蹲在草席旁边,痴痴的望着庞振,她现在对乞丐的药真有些期待,如果庞振没吃人肉的话,这半天可一直在费力的挖掘,也许姑姑的两只兔子还真不用宰杀了。
哑女正在心里赞许着乞丐,可庞振大喘一口气,丢掉铁棍一屁股就坐到雪地上了!
他虽然想歇一会,但主要还是工具太不顺手了,看看哑女,看看铁棍,示意性的问道:“丫头,你家里有没有?...”
“我去拿。”哑女说着,起身就朝坑外走去。
村子离这里并不远,但哑女还是用了很久,才费力的在雪地中,拖来一个类似锄头的工具,不过,这次回来脚上也穿上了一双新布鞋。
“给我吧!”哑女一到坑边,庞振就上前去接,只是锄头一入手,心就沉了一大截!
这是一个类似锄头的工具,说是类似,也就是说,根本不是锄头,手腕粗细五尺来长的木棒,另一端嵌着一块巨大的石锄,这是石器?
庞振以为这里的妇孺穷的连铁器都用不上,其实,在没有现代工具的前提下,此地的土质用石器和铁器差距不大,但石器要廉价的多。
庞振拉着石器,和哑女一起下到坑底,掂了掂手里的石锄,少说也有三四十斤!要说用这个,以前的身体应该没问题,但现在,还真有点下不去手!
看着庞振犹犹豫豫,站在一旁的哑女可急了,她好不容易才拖来的,气冲冲的用胳膊肘一顶,把庞振顶到一旁,随手接过锄头,甩臂就举了起来,只是人小锄重,没举多高,整个人都摇摇晃晃了!
“快放手,给我。”还没落地,庞振就从哑女手中接住摇摇欲坠的锄头,有些慎怒的,上下多看了哑女几眼,说道:“你多久没吃饭了?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你这是在用生命激励我!”
重新夺过锄头,庞振有些无奈,来的时候还是想的太简单了,不用这个锄头的话,今天还真有可能挖不完,如果拖延到明天,今天的辛苦可能就被别人占去了!这里可还躺着其他几个尸体呢,并不是她们的家人不想安葬,只是没有力气!
下定决心后,庞振在地上抓了两把雪,塞到嘴里,阵阵凉意为他增添了几分信心,勒紧了腰上的麻绳一把就举起了石锄。
“咚喳~咚喳~”石锄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了大片的冻土,传出深厚的声响。
哑女也不休息,捡起庞振原来的工具,两个人一人一边,开始挖了起来。
剧烈的运动,加上已经晴朗的大太阳,两个人都没有了寒意,不时的往嘴里塞上几口积雪,直到下午,总算掘出个三尺来深的坑洞,作为墓穴虽然略显寒酸。
但此时,两个人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只能委屈徐娘了。
整个下葬,哑女一直在哭,也许是习俗吧,庞振心情也很失落,他从没有参加过别人的葬礼,更没有为别人举办过葬礼,不知所措的他,只是跪在徐娘的坟前,磕了三个响头,用自己的尊严来抚慰愧疚的心灵。
黄昏的阳光也很灿烂,也许这个漫长的冬天真的要结束了吧,连昨晚才下的雪,都已经开始融化,安葬好徐娘,庞振和哑女并没有离开,两个人只是静静的坐在徐娘的坟旁。
“小丫头,以前别人都叫你哑女?那现在...你叫什么名字?”庞振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其实他对哑女能说话还是很好奇。
“我没有名字!你也叫我哑女吧!”哑女头也不回的说道,她双手抱着膝盖,下巴放在膝盖上,呆呆的看着前方。
她知道乞丐是问她怎么突然会说话了!可她也不知道怎么解释,小时候并不是哑巴,只是在5岁的时候生了一场病,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了,可就在几天前,她烧火煮饭的时候,意外的吸入了一口浓烟,呛得她咳嗽不止、眼泪直流,不过,缓过气后,她就发现,自己可以开口说话了!
她之所以能说话,只因他的耳朵从来就不聋。
庞振看哑女始终回避能开口说话的问题,也不好深究,大概小丫头一直都是假装的吧,看着天色已经开始发暗,起身对哑女说道:“我就叫你小丫头吧!天快黑了,你跟我回去拿药?”
听到庞振的提醒,哑女才发现天都快黑了,赶忙起身,拉上自家的锄头,勉强给庞振挤出个笑容道:“我先把锄头送回家,然后再去找你,你就住再村外那个草棚子,我知道在哪!”
哑女虽然很期待庞振的药,但她还是决定先回去和奶奶商量一下。
哑女离开后,庞振对着徐娘的坟头道别:“徐娘你安息吧!以后我会经常来看你!”说完带着自己的铁棍,拖着浑身酸痛的疲惫,朝自己的草棚走去。
回到草棚,天已经完全黑了,一直等到很晚,哑女也没有来,看来今天不会来了。
躺在草堆里,他始终无法入眠,以前有毒素的限制,他不敢涉足这个世界,现在毒素没有了,但他签署的那份协议仍然是事实,以前从来没在意过协议本身的约束,直到现在真的想要违反时,才发现协议是那么的沉重!
这里完全不是人类历史,即便违反协议,想必也不会造成什么影响,庞振努力的说服自己,药是一定要给哑女的!
没有毒素的限制,以后的日子,要怎么生活呢?
一个国家的税收制度,可以忽高忽低的完全看一个人的心情,这里又有什么规则可言?组建一个军队去闹革命?
连一个男人都找不到!
祈求上天再来一年旱灾?
自己手中的药液就可以奇货可居!有这种想法真是罪孽深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