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宣义镇守军和源清宫守军在前引路,肃清路人,辽城的使节队伍迅速通过了街道,车马所过之处,留下浅浅的印痕,短暂的安静过后,原本的喧嚣继续上演,这是市井生活的普通画面,属于每一个操持生计的简单的人,无所谓谁家王侯路过,无所谓天下是谁的天下。只要,日升日落是一幕平和的戏码,便足矣。
离大典还有两日。
由于已是傍晚,不宜前往觐见,于是燕东轩传了令来,让赵安慕一行先下榻在外殿的瑞昱阁。
瑞昱阁有十二楼,是外殿专门供使者和外官休息的地方,因为要考虑像大婚这样的大事,所以占地其实和内殿差不多。侍卫带着众人来到瑞昱阁,赵安慕一行被安排在羲若楼。
赵安慕、赵安彤和孔梁三人在前厅议事,明天就要去觐见,接下来的几天,又会是风云暗涌,三人定要提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浅雨一人在二楼休息,百无聊赖,睡了一会儿醒来,看赵安彤依旧没回来,就想出去溜达溜达。
下了楼,来到院子里,顺着回廊发现有条小路,好奇心起,沿着小路走了过去。小路通往羲若楼的左侧,原来是个园子,从园子里能看到另两座楼,原来这园子是三座楼共用,想来是为了住这三座楼的人能互相走动走动。
浅雨看到一有坛的花开的正好,就走过去赏花,一朵深紫色的花尤为显眼,还未走近,就闻到一股清香飘来,是一种淡淡的香,若有若无,但却不断的飘过来,闻着一点都不显山露水,却很想一直闻下去。浅雨忍不住靠的近一点,想仔细看看这么好闻的花。
“离这么近,当心要醉的。”
背后突然传来的声音,让浅雨吓了一跳,连忙转身看去。
一个男子,静静地站在浅雨身后,浅雨转身的一瞬,四目相对。
时光迈不开脚步,淡然微笑的男子和惊慌失措的女子,在黄昏澄净的花香里,凝固了一副烟雨朦胧的画卷。
幽幽的花香缠绕,五百余年的古老楼宇,在夕阳的余晖里投下颀长的身影,那身影里有落寞的岁月,有苍凉的红尘,有奔腾的尘嚣,有轮回里纠缠的牵绊。
“这花香会醉人的,小姐这样闻着,等下必定要醉的。”
这声音,像一股泉水,叮叮咚咚的敲打着浅雨的心扉,那甘冽的水雾,淬不及防的扑面而来。
浅雨面前的男子变得有些模糊,瑞昱阁的一草一木也都开始看不真切,像溶化在一副水墨丹青里,所有的颜色都化开成一片灰蒙蒙的灰白色,只那一抹微笑,却无力如何都化不开,真真切切的印在眼前。
“浅雨!浅雨!”
恍惚中,浅雨觉得有人扶着她的肩膀使劲晃她,眼前那一片灰白如潮水一般退去,原来世界还是七彩的样子,灰的砖,青的瓦,紫色的花,银白的衣,乌黑的发,晶莹的眼。
“浅雨,浅雨?!怎么了,你没事吧?!”赵安彤继续使劲晃着浅雨,回房后没见浅雨的影子,出来寻她,却看到她正和一个陌生男子对视,远远的喊了两声,却没有丝毫回应,赵安彤跑过来晃了半天,以为那男子使了什么妖术蛊惑了浅雨,就差要喊“抓刺客”了。
“啊?!没事,没事啊,我赏花呢!”
看浅雨终于回过神来,赵安彤舒了口气,转身向那男子问道:“你是何人,竟未经通报擅自闯入这里?!”
那人不慌不忙,淡然一笑,道:“郡主稍安勿躁,我是憬城二少主,丁远承。”
丁远承!
赵安彤和刚刚回过神来的浅雨听到这个名字都吃了一惊。
如今在季夏国,没有人不知丁远承的大名。多年前季夏国尚有征战,丁远承虽未亲自在战场披荆斩棘,但却能屡用奇兵,出奇制胜;近些年,征战渐少,从开疆扩土到固本守城,憬城开始********提高自身实力,丁远承再次大刀阔斧的实施了诸多政策,短短几年时间,憬城的富庶已经开始显露头角,辽城已经渐感吃力。
如今在这样一个美好的傍晚,在这样一个古朴的园子里,却不怎么美好的遇到了丁远承。让赵安彤心里有些震惊。
可毕竟二人代表着两城,必要的礼貌还是要有的,赵安彤盈盈行礼道:“原来是丁少主,早有耳闻少主英名,不想今日这么巧得以相见,幸会,幸会!”
“郡主言重了,正巧我住在旁边这翰音楼,不曾想这几个楼倒是共用这一个园子,闲来到这在园子逛逛,却遇到这位小姐在闻这九曲醉,怕她闻醉了,就前来提醒一下。”
“九曲醉?”浅雨终于开口了,自从见到丁远承,她已经发了大半天的呆了。
丁远承指着那朵紫色的花,道:“此花名为九曲醉,花香悠远绵长,闻的多了,人就会意识模糊,就像醉酒一样,不过倒也没什么大碍,睡一觉就会醒。”
浅雨心中释然,难怪刚才觉得云里雾里的,原来是闻这花香闻醉了,幸亏丁远承提醒她,不然以她的酒量,再闻久了,不知道要昏睡多久,于是道:“多谢少主提醒。”
丁远承笑了笑,浅雨看着那笑容,却又有一点恍惚,连忙摇了摇头,努力睁大了眼睛,看来这花香还有后遗症,以后要少闻,不然醉倒了被丢在这里可怎么办?
赵安彤道:“今日首次见到少主,实属有幸,但我的浅雨妹妹有些失礼,还请少主见谅。”
丁远承却摇了摇头,道:“失礼一说,是郡主多虑了,郡主不必介怀,不过我与郡主,倒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哦?我与少主,曾在哪里见过面吗?”
“今日午后,我闲来无事在宣义镇街上逛逛,正巧遇到郡主和这位浅雨小姐,好像在买东西,只是此时郡主换上了这身宫装,比之午后的清新淡雅,更是美貌无比,倒有些认不出了呢!”
赵安彤脑子里轰的炸开了锅。
难怪看着如此面熟,原来竟是在饰物摊上最终抢了坠子的那人!
赵安彤以为偷偷溜进宣义镇做的神不知鬼不觉,自己那边赵安慕帮着瞒过了所有人,却在街上遇到了憬城的少主,这下可糟了。
未经通报擅自混进憬城,就算浑身长嘴,这事也不好说得清了。
“这个……其实……不是……”赵安彤有些语塞,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或者就当没发生一样混过去?
可是这怎么能是混过去的事情,想想丁远承如果悄悄混进辽城,自己也一定要把这事和憬城好好交涉交涉的。自己临行前跟爹信誓旦旦的保证过,要好好完成出使的任务,可是现在任务还没开始,就因为贪玩被丁远承抓个了正着,这可如何是好?赵安彤算计着各种可能的结果,发现没有一个是好结果,坏结果倒是一个比一个坏。
正当赵安彤愁眉不展想不出一个好说辞的时候,听丁远承道:“我还有些事情,这就先行告辞,郡主和浅雨小姐如果逛的不够尽兴,待大典结束,我倒是可以安排二位好好游览一番,天罗海边的风光,倒是值得一游的。”说完欠了欠身,转身离去。
留赵安彤和浅雨在园子里,一个懊恼伤神,一个迷迷糊糊。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这可如何是好?!”赵安彤坐在石凳上,皱着眉头。
浅雨刚听到丁远承竟是那个抢了坠子的人,也吃了一惊,无奈现在脑子不太灵光,实在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
“郡主,都怪我,要不是我出的馊主意,郡主也就不会偷偷跑进宣义镇,如果城主要责罚,我会一力承担下来!”
“这也不能都怪你,身为郡主,却连这点考验都经不住,我倒不是怕爹责罚,只怕万一憬城以此来要挟什么,那我该如何是好?”
二人感觉头顶上黑云密布,压抑的要死。
突然浅雨灵光一闪,道:“郡主,反正那丁远承来抢坠子的时候,也没把我们抓个现行,我们可以不认账啊!”
赵安彤开始还觉得以自己堂堂郡主的身份,要做这赖账的事情,实在有些做不出来,可再三斟酌,又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办法,也只好先这么办,如果丁远承真的要来找麻烦,那就少不了真的要厚着脸皮不认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