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沧城对堇渊城的战事画上了句点,千疮百孔的堇渊城向东沧城俯首,云洮大陆五百年的格局,终于有了巨变,商黎国东南部,全部落入东沧城之手。
堇渊城的羸弱,必然是亡城最大的原因,可打败它的不是吴风国,不是季夏国,甚至不是接壤的衡南城,而是从不被世人放在眼中的东沧城,曾经自顾不暇,连个继位少主都找不出来的东沧城,竟然收了堇渊城。
在堇渊城堇璃宫的祭台前,堇渊城向东沧城递上了降书。
堇璃宫宫门大开,在侍卫围成的人墙外,围满了民众,亲眼见证着自己的故土沦为附属城,看着不远处城主卢禹然亲手将降书交到了东沧城主将唐士奂手中,身后众臣分列两侧,垂首低眉,一股悲怆之情油然而生。
唐士奂接过降书,交给身边的副将,卢禹然弯腰垂首立于近前,今非昔比,作为附属城的城主,见到东沧城城主是要行大礼的,如今对唐士奂,虽不用行大礼,但唐士奂是奉城主之命前来,自然也就代表了城主,卢禹然也只好微微弯腰以示顺从。
唐士奂却上前双手将其扶正,道:“卢城主不必多礼。”
卢禹然多少有些感动,昔日威风凛凛的城主,如今成了寄人篱下的傀儡,虽是情势所迫,可堇渊城葬送在自己手中,也是不争的事实,在强大的实力面前,自己和朝堂之上的众臣又能有什么选择?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只能先行示弱,待日后休养生息,再谋发展。
可唐士奂并没有为了立威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自己,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唐士奂清了清嗓子,祭台宽广,他的声音却如洪钟回荡:“卢城主,堇渊城的众臣、百姓们!我东沧城此举,并非为了开疆扩土一己私利,如今战事已停,从此,堇渊城的臣民就和我东沧城的臣民一样,享受你们之前从来没有享受到的生活!请所有人拭目以待,卢城主今日所做的决策,必将是英明的决策!”
众人称是道谢,心中何想却又不得而知了。
之后又是冗长的祭天仪式,人群中各城的探子,也在祭天之后陆陆续续回去复命了,堇渊城势不可逆,商黎国,真的要变天了。
堇渊城归降的消息还未到合裕宫,消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地在路上飞驰。
商黎国热到让人窒息的这两个月,也是余炎最不好过的两个月。
前方战事消息不断传来,安辞洪在文政殿坐的稳稳当当,丝毫不见急迫,倒是捷报传来的时候,很是欣喜。
余炎率众要求安辞洪尽快停止战争,理由说得冠冕堂皇,为了不再劳民伤财,不再让百姓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可安辞洪从始到终都置之不理,理由也一样轰轰烈烈,为了占有更多的资源,为了东沧城几百年的基业。双方已经僵持了许久。
余炎府里,五、六人聚在书房里,余炎坐在上首,道:“连堇渊城的求和都拒绝了,一味地打下去,城主此次野心也太大了些。恐怕用不了多久,那堇渊城必然失守,这份功劳,当真是天大的!”
左恒泽在下首第一位,道:“大人,自从上次城主在朝堂之上明确拒绝了大人要求停战的提议,我们这边也一直在准备着,如今,也准备的差不多了,只等大人一声令下!”
余炎点了点头,道:“如今城主仰仗的,不过就是去攻打堇渊城的兵马,可那边战事尚未结束,定无暇顾及都城,就算有心救援,也需长途跋涉,等他的兵马到来,一切已成定局,他也就无回天之力了。所以我们要抓紧时间了,不能等到那边战局已定再动手了。各位大人,你们这就去准备吧,我们……三日之后动手!”
靡靡落花,潺潺流水,高耸城墙,万千臣民,不过如此尔。
从堇渊城派出使者前往东沧城军营传递归降之意,到卢禹然递交降书,刚好也是三天时间,而这三天,足够寒蜂鸟把消息送回合裕宫了。
太阳从不吝啬向东沧城传递温暖,天空干净的没有一丝瑕疵,一阵风吹过,合裕宫岿然不动。
已经过了晨起议事的时候,文政殿里却空荡荡的,只有江皓荆站在城主宝座旁,双手交叉放于身前,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又过了一会儿,还是不见有人来,江皓荆索性闭上了眼睛,闭目养神。
靠近殿门口的一个侍卫,一点一点地往外挪着,想偷偷溜出去。刚把一只脚抬起来要越过门槛,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道:“你要去哪儿?”
那侍卫吓了一跳,忙回身道:“江总管,这……已经过了好一阵子了,怎地还没有人来,小人有些奇怪,想出去打探打探情况。”
江皓荆睁开了眼睛,道:“什么时候,这文政殿的主,轮到你做了?”
那侍卫诚惶诚恐道:“小人不敢!小人不敢!”
江皓荆冷哼一声,吓得那侍卫赶紧退了回来,站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
那侍卫心里盘算着,看着情形,八成是出不去了,昨晚余大人派人来,问自己城主是不是在文政殿就寝,还让自己今早多注意文政殿的情况,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赶紧出来知会一声。
可今早这文政殿一个人都没有,甚至连城主都没有来。虽然城主最近也经常不出来议事,只是打发江总管出来,嘱咐几句,让大家各自去做分内之事,所以现在这情形到底算不算不寻常?
那侍卫本着宁可错杀一万,不可放过一人的精神,决定还是去给余炎通风报信,可却被江皓荆抓了个正着。
正寻思着,怎么能找个借口出去一趟,要不要假装肚子疼,正酝酿着演得逼真一点,突然听到外面传来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像是有训练有素的兵马进来了。
江皓荆也听到了脚步声,睁开了眼睛。
不多时,就看到一队人马浩浩荡荡地进了文政殿。
为首的正是余炎,身后跟着十余大臣,其余的兵丁分列两排,很快就围住了文政殿。
余炎从一进门就看到安辞洪不在,心中一紧,心道,难道是走漏了风声?又转念一想,自己谋划的周密,知道内情的,都是信得过的人,不会走漏风声的,难道这么不巧,今天那不争气的安辞洪又沉迷于哪个殿的美女,不肯来议事吗?
事已至此,如箭在弦上,容不得余炎往后退。
江皓荆看到来势汹汹的余炎,却丝毫没有慌乱,还是一副双手在身前交叉的姿势,不紧不慢地道:“余大人今日姗姗来迟,又带了这么多兵丁持兵器进了文政殿,可是想造反?”
余炎冷笑一声道:“江总管说哪里的话,我们做臣子的,无非是想城邦安定,百姓安居罢了,怎么能说造反呢?”
“那余大人这样的声势,所为何事?”
“江总管,这文政殿是城主的文政殿,江总管只不过照顾着城主的饮食起居,说到底也是个下人,怎地反倒质问起我来了?”
江皓荆微微一笑,道:“城主今日身体不适,不便前来,各位有事呈报,告诉我就可以了。”
余炎哈哈大笑,道:“今日之事,恐怕江总管转告不起了,你看是你去请城主出来,还是我派人去请?”
江皓荆也哈哈大笑,道:“今日想见城主恐怕困难了点,不如余大人先说来听听,我看我能不能做得了主?”
正当余炎和江皓荆对峙的时候,一个侍卫从后面跑过来,附在余炎耳边道:“大人,整个文政殿都已经安排好我们的人马了。”
余炎听后,又是一阵大笑,笑过之后,上前两步,道:“今日之事,不仅你做不了主,连那安辞洪也做不了主,他愿做这缩头龟也无妨,反正从今以后,这文政殿,他恐怕再也进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