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不要离开我……”这声音是从床上躺着的那个女子口中发出来的,那女子一幅清丽的面孔,未施粉黛,倒显得清冷。少顷,木门被打开了一条缝,一蓝衣公子端着一碗药轻轻的走向了女子的床前,待蓝衣公子放下药碗时,那女子便也睁开了双眸,那是对晶蓝色的眸子。
蓝衣公子见她醒了,便笑着道“醒了?看你这幅模样,倒像是刚做完噩梦一般,小黎,告诉我,是不是又梦见了……他?”
被唤做小黎的女子虚弱一笑,道“我经常强迫自己,不要想他,不要想那件事,似是天意,我越是强迫自己,便越是忘不掉,每当午夜梦回,我都能看到,子归,是子归,子归在对着我笑,他在对着我笑,为什么,为什么那个人是他?我曾不止一次的想着,若能从来一次,我宁愿那个人是我”至此,两行清泪悄然而至,湿了眼角,也湿了枕边。
见其仍旧不能释怀,忙用袖角拭去泪水,出言安慰道“小黎,都过了一百年了,你还放不下吗,子归当年散去全身修为,就是想弥补当年你犯下的错,当时你不知深浅的解开了封印,宫主带领闔宫上下拼尽一身修为将封印加固,为此,宫主差一点命丧当场。若是子归在天有灵,大约也是不愿见着你这幅模样的。听话,喝了这碗药,就算是为了子归,把他那份也活下去。你的眼睛,也经不起折腾了”言罢复又拿着药碗,那白玉瓷碗与小黎的距离私又近了些。
小黎拖着自己的身躯,撑了许久,终是坐了起来,就着蓝衣公子的手,将碗中黄褐色的液体一饮而尽,许是喝的太急了些,咳嗽了几声“咳,这药,终究是苦了些,洛辰,你说的很对,我要把子归的那份,一并活下去。”
洛辰听到此,脸上的棱角亦是柔和了许多“嗯,这才是我所认识的小黎嘛,我瞧着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出去散散心,不知卿姑娘意下如何?可别拂了本公子这一番美意?没得叫人伤心。”说着说着便做出一幅拭泪的样子,那模样,又好气,又好笑。
卿黎无奈一笑,“你都这样说了,我还能作何,只是玉公子可别嫌弃小女子蒲柳之姿,倒是耽误了洛公子寻花问柳了。”
“若是卿姑娘都说自己是蒲柳之姿的话,请恕本公子眼拙,倒挑不出谁还能比你更摄人心魂了,那就让本公子屈尊一会,伺候伺候姑娘梳洗吧。”
卿黎任洛辰牵着走到梳妆台,因室内较为阴暗,眼睛倒无甚大事,只是过于阴暗,看东西有些不济罢了,直至见着梳妆台上那条敷眼的白绫,心里合计着,怕是此生都要与白绫为伴了。
“好了,见你忧郁得紧,就没敢多耽误你,你看看,不知天下多少美人等着本公子梳妆呢,本公子却独独为了你,唉,此消息传出去不知多少美人,又得碎一地芳心了,本公子真是不舍佳人如此啊。”
“不舍你就滚回你的狗窝去,左右我也没求着你什么。”卿黎嗔怒道。
见其似是生气的脸色“美人在侧,怎可辜负美意,既是卿姑娘答应了洛某,又怎可拂袖而去呢?卿姑娘你说,是也不是?”
待洛辰敷上那条白绫,便开了门,超门外走去,那白绫看起来厚实,其实并不影响视觉,走了一会儿迎面撞上一个端水的小丫鬟,小丫鬟倒是无事,只是苦了今日洛辰特意送来的衣服了。丫鬟见其闯了祸事,忙跪在卿黎面前,口中不住的叫饶命,卿黎未置可否,倒是洛辰气的不行,嚷着要剥了那丫鬟的皮来为卿黎缝一身衣裳,直把那丫鬟吓得瘫坐在地上方才作罢。
这时候,卿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是在哪儿做事情的?为何这般不仔细,这番是我倒还好说,若是撞上了别人,可就不好了”
那丫鬟战战兢兢的答道,不时朝着洛辰方向望一眼,生怕洛辰会扒了她的皮“奴……奴婢风吟,是在膳……膳房做事,今日之事是奴婢不仔细,求门主饶命,不要让长老扒了奴婢这身皮,奴……婢以后一定会仔细伺候门主,绝不让门主磕着碰着……”
那丫鬟一直说,口才倒也不是吹,是真的很好,说了半天也不见重复的,直到卿黎听的不耐烦,打断她,他才堪堪地停住了嘴“今日之祸,本该严惩,念你初犯,便饶了你,你走吧。”
言罢,那小丫鬟便似脚底抹油一般,眨眼不见便不见了踪影。
过了许久,他们走到了一片梅林之中,看着那白梅风姿,不禁为之拜服,白梅绽放,片片饱满,似要冲破枝桠的禁锢一般。卿黎用手拖住了一片垂向地面的花瓣,放在鼻下闻了闻,直道梅需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洛辰也不住的吟诗喝彩,一时之间,梅林中气氛,倒也欢快。
登时想到了那做错事的小丫头,卿黎心中甚是怀恋,对洛辰说道“你还记得吗,我们像他们那么大的时候,应是最无拘无束,无忧无虑了吧,当初,是决计不会想到会有这一天的,洛辰,你觉得呢?”
洛辰看了看卿黎,道“我从小是个孤儿,没有父母疼爱,如果不是你把我从大街上捡回来,恐怕是我现在还在与野狗抢食呢,也只怕,我已经转世了吧,你将我捡回来,却从不约束我,直到我战胜了其他人,坐上了妫月长老的位子上,你才对我笑过,那是你第一次对我笑,我至今都记得,可是,没多久,你便躺在床上,躺了一百多年,直到今日,你都不曾对我笑过了。”
卿黎透过层层白绫看到的,仍是一幅淡然的面孔,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情,与自己,无半点关系一般,心中闪过一丝怜惜,道“对不起,我还是不能完完全全地接受你,不止是因为子归,现在的你,足够得到世间所有的女子,不能因为我,把你的前程,给毁了,而且,现在的你,足以让任何人为你俯首,何以只得了一个长老的位子,凭你现在的能力,护法都是绰绰有余,洛辰,终是我误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