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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德鲁”(1)

数据库里,一股股数字在不断挣扎着,翻腾着,个别的数字甚至腾跃而起,然后缓缓落下,淹没在数字的海洋里,不知所踪。中央处理器快速运转着,一个个数字从处理器中掠过,分成几股去往不同的数据库。

位于胸腔偏左的位置,有一块特殊的芯片被激发,开始工作,大量的数字和符号被送往这里。芯片发出轻微的嗡嗡声,开始震动,里面的数据宛如潮汐,不停地起起伏伏。渐渐地,芯片震荡的频率越来越稳定,嗡嗡声变成有节奏的拍打声,一下,两下……咚咚,咚咚,类似于人类心跳的声音响起,这个特殊的芯片开始完全运作,与中央处理器一起完美的配合着。

一缕微弱的意识在黑暗中被点亮,发出微弱柔和的光芒,它从各个数据库上方掠过,数据形成的潮汐平息下来,变得安静无波,深不见底。它继续前行着,围着中央处理器转了一圈,这里依然井然有序的运转着,再多的数据也能处理得有条不紊。最后,它来到那块震荡着的芯片上方,停住了,像是在确定着什么,然后缓缓地向下沉去,直到与芯片合为一体,芯片里的数据仿佛是油遇到了火,哗地一下被点燃了,原本明明灭灭的火苗一瞬间变成了熊熊燃烧的烈火。

一股真正强大的意识被唤醒,恍若蛰伏的雄狮缓缓苏醒。他的意识扫过身体里每一处钢筋铁骨,然后一头扎进各种数据中,大量的数据结合在一起,形成各种符号,一幅幅图像闪过,一段段文字显现,所有储存在数据库里的资料被翻了个边。

原本平息的数据流一下子又激荡起来,数字形成的滔天巨浪汹涌澎湃,咆哮着,嘶吼着,通通朝向中央处理器扑去。他的意识从数据流中飘出,却并未作何举动,像是一个题外人,冷静而理智地注视着这一切。并不是他视若无睹,而是下意识觉得这些都不算什么,根本没有必要做些什么。中央处理器依然稳定地工作着,无动于衷,轻描淡写地解决了眼前扑来的小浪花。这些涌动数据被轻松驯服,继续送往各个数据库。他的意识转向其他地方。

细小的电流迅速窜过身体的每个角落,各个系统被彻底激活。

一时间,这具身体接受到许多杂乱的信号,其中数个信号散发出来自同类的友好信息,热量传感器还探测到一个稳定的热信号,这是……人类?

纤长的睫毛颤动着,似乎下一秒就会醒来。

樱蓝和机器人们仔细地关注着在眼前这个机器人上发生的每一个细微变化。

在检测到央处理器和情感芯片共振,各个系统开始成功运作后,樱蓝总算松了口气。接下来,她只需要等待,待他适应了身体情况,就会醒来了。

旁边一众机器人的感觉更为敏锐,从芯片被激活开始,他们就清晰地感知着眼前这具身体的每一个细节,即使大量的数据涌动,也被处理得井井有条。

他们由衷赞叹小姐的能力和天赋,这个机器人的性能远远超过他们,已经不是初代和二代这么简单的区别了,他不仅仅是他们的升华。

在他的系统完全启动之前,他们纷纷发出表示友好的信号,算是提前打招呼了。

他缓缓睁开眼,第一眼看见的就是守候在旁边的樱蓝,在一众机器人的环绕下,她的身形格外纤细,仿佛轻轻一用力就会折断,碧色的眼眸很是幽深,里面满是专注,他从她的眼睛里清楚地看到了自己。

一时间,身体里的某块芯片振动的频率陡然加快了几下,又慢慢恢复到正常的频率。他们彼此就这么看着对方,谁也没先出声。

樱蓝就这么看着他睁开眼,瞳孔漆黑如墨,深邃精致,诱人深入。里面明明空无一物,她却陷入里面不可自拔,恍惚间觉得眼前的是多年未见的那个人,跟初见时一样的黑眸,一样的……这么注视着她。

她的心情一下变得复杂起来,在回忆里的那个人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随着岁月的流逝,也并未消散。

明明只是粗糙的黑色,甚至是可以说是简陋的,非常普通的电子眼,却盛满了幼时的她的喜怒哀乐,她生命中的第一次惊喜,第一次满足,第一次困惑,统统与那个人相关。在她最孤独的时候,出现在她的生命中,在身后一直注视着她,一直一直让她知道只要回头就能触及到温暖。可是……那双粗糙黑眸的主人,再也不会出现了。

要是,要是那个人能一直在就好了。

这样的话,就能一直见证着她的成长,而不是在她的生命里昙花一现。这是她生命里永远的遗憾。

莉莉安见他们迟迟不说话,才发现樱蓝的神色恍惚,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正要上前,却听见樱蓝终于先开口了。

“德鲁,你以后就叫德鲁,好吗?”她的声音里带了点飘忽的尾音。

其他人有些意外,除了莉莉安,他们的名字都是自己起的,樱蓝从不为他们起名。

莉莉安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脸上全是震惊,虽然机器人可以控制自己的表情,可是现在莉莉安完全顾不上控制自己的表情,数据库里那个名字在不停的重复出现,连情感芯片里的数据都在激烈地回荡,完全控制不住。

樱蓝沉浸在回忆里,心底里维持着仅剩的理智,这句话直接脱口而出,来不及阻止。她也被自己惊住,理智瞬间全部回笼,咬住下唇,有些懊恼没控制住自己,想了想,还是勉强说道:

“对不起,我只是,只是觉得这个名字……”她到底还是没继续,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

“要是你不喜欢的话就算了。”她轻声补上一句。

“不,就用这个好了。感觉很好,我喜欢这个名字,也很适合我。”他开口了,声音低沉,非常好听。他的神色很平静,看不出来在想什么,樱蓝之前的恍惚和游移都被他看在眼里。

“是吗?你喜欢就好。”樱蓝并不排斥他用这个名字。

这会儿,其他人再迟钝,也终于明白有什么不对劲。整个空间的空气似乎停滞住了,弥漫着诡异的气氛。格里菲斯推了推眼镜,拜雷格尔和卡洛斯彼此对视了一眼,拜雷格尔摊开双手表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埃米则有些紧张地在樱蓝和德鲁之间看来看去,就连尤瑟也缩了缩脖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所有人不知不觉间保持着安静,毕竟中间的两个人都没说什么,他们也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诡异的气氛僵持在这一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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