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家迁来榆次之后,除了嫡支继续以读书为业之外,其他宗房为了生计,都干上了其他营生。而嫡支虽然一心扑在科举上可是几代之内却是只出了一个举人,一个秀才。终于到了郑容诚和郑荣信两兄弟这一代,出了两个秀才,郑容诚更是中了禀生。两人都是聪明伶俐,极具才能之人。可是科举是却是极为费钱的,郑家到了这一代已是式微,或者说是只能糊口。供出这两个秀才已经是倾尽所有了,更何况郑家还有两个儿子还在总角。总不能让一家老小都去喝西北风去吧。身为老大的郑容诚放弃了学业,去到了一个大户人家去做帐房。二弟郑荣信知道了,二话没说就留下一封信就不见踪影了。信中只说了一件事,自己去外地做工去了,大哥要是不回去科举,他就一辈子不回来了。郑荣诚苦苦找了两个月也没找到二弟,只能照着他的话继续读书。
郑容诚在读书上真的是很有天份,学堂里的师傅没有一个不夸奖的,很快就在秋闱中脱颖而出考中了举人。但是却因为家庭的负累也只是在举人之中排于中游。而随之更大的问题来了,他没有盘缠去京里参加会试。正当他在家中一筹莫展之时,郑荣信回来了,身边还跟了一个貌美女子。和离开时的寒酸相比,回来的郑荣信简直是脱胎换骨,头上戴着金玉发冠,身上穿着杭稠直裰,看着竟像是发了大财的样子。
郑荣诚不由暗暗心惊,害怕二弟是不是做了什么不为人道的事情,不然怎么会短短一年就变得这样财大气粗。逼着郑荣信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时郑荣信才苦笑道,他已经做了赘婿。原来郑荣信离开榆次之后就到了汾州,后来到一家钱庄去应聘做伙计,那掌柜得知他是一名秀才就安排了他做钱庄的帐房。后来他才知道原来这家钱庄是汾州亢家开的。这汾州亢家算是汾州的第一豪门,祖宗是个跑马帮,后来机缘巧合做起了盐商生意。靠着一股敢闯敢拼的狠劲竟然凭此积下了万贯家财。到了亢恒家这一代,生意也是越做越顺,可是亢恒广纳妻妾也只得了一女。自小便是娇惯宠溺,长大之后更是有求必应。此女也是聪明伶俐,长相娇俏可爱还没及笄求亲者便踏破了门槛。
可是亢恒心里却有自己的打算,他只有一女如果嫁了这家产就要改了他人姓,所以他心里打算着要招一上门女婿。这上门女婿也要有要求,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的,他现在已经有了不菲的身家,不缺钱只确势力。所以他就想要招一个书香门第的读书人,来给亢家改门易庭。
想起来容易,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读书人清高,愿意入赘的要么没有真才实学,要么心眼太大不安于室。就这样找来找去找了将近两年,合适的人选没有找到,可是亢家大小姐的年纪却日益渐大了,亢恒心中很是焦急。就在这个时候,郑荣信出现在了亢恒的眼前。亢恒在钱庄帮忙了三个月,人品出众,为人谦和,长得是清秀斯文虽然不是面如潘安,可也算是谦谦公子。更何况他还是个秀才,在下亢恒坐不住了,派人去榆次偷偷的打听了一番之后,知道郑荣信不仅出自书香门第,而且家中兄弟四人,家境窘迫。这不是最好的女婿人选吗。于是亢恒对待郑荣信的态度日益亲切,更是人前夸奖人后照顾,不到半年他已经升为了亢氏钱庄的二掌柜。
终于一日,亢恒把郑荣信约到了家中吃饭,在席面上他对着郑荣信喝着老酒诉着衷肠,说着自己的心中苦闷。最后更是借着酒意,把想要招郑荣信为婿的事情说了出来。
郑荣信咋一听这个消息,先是觉得羞辱,后又觉得理解。可是他毕竟是读书人出生,更何况已经考中了秀才,就算以后科举无望,可是做人赘婿这种辱没门风的事情,他还是不能接受的。
亢恒是个典型的商人,商人善于研究别人的心思。对于郑荣信他知道不能逼迫,只能攻心为上。他对着郑荣信循循善诱,更做出包揽郑家兄弟科举的全部费用承诺。这一点一下子使得郑荣信动摇了,他思前想后最终同意。他知道郑荣诚肯定不会同意,所以就准备先斩后奏先婚后再告诉兄长。
亢恒哪会不同意,他也怕事情有变希望快刀斩乱麻。亢家不亏是西北豪商,只是短短一个月就把婚礼办得妥妥帖帖、盛大隆重。本来郑荣信可能心中还只是勉强,可是在看到了亢家小姐,貌美动人,温柔小意之后,也是真正安下心来正经的过起了小日子,小夫妻俩和和美美相敬如宾。亢恒也放下了心来,遂提议让郑荣信带着妻子回榆次一趟,一边是让他们回去认亲一边也是实现婚前的承诺。
再说郑荣诚在知道了弟弟因为他而入赘亢家之后,大为震怒。震怒过后更为心酸,可是事已至此他就更不能放弃科举了。二弟入赘亢家已不能改变,只有他成功考中进士才能对得起二弟的牺牲。
也许郑荣诚真的是有大才的人,在会试中考中了二甲第一名,后更是在殿试中颇受皇帝看中被钦点为当科探花郎。更是被钦点为翰林院编修,也算是风光一时风头无二。而他第一年休探亲假没有回榆次,反而去了汾州。到了汾州他去了亢府求见了了亢恒,两人在书房内密谈了一天,终于定下了郑容信三子三代后归宗的约定。郑荣诚走后,亢恒大为感叹,此子他人必能一飞冲天贵不可言。
亢恒的眼光很准,郑荣诚之后果然一路升迁,甚至是后来拜相入阁成为了极受皇帝宠爱的宠臣。而郑荣信一直很是感念二弟的牺牲,在晚年时为郑家定下了一条家规。郑家四代不可分宗,而二房之位永为郑荣信后人留下。其用心不可谓不良苦。可是他却没有料到天地万物,人心最为难测。他感念二弟的恩情,可他的后人却不敢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