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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不离不弃(三)

不知道过了多久,再一次醒来时,已经回到了我家里。

昏暗的房间里凉意幽幽,有些清冷。

我勉强的撑起昏昏沉沉的脑袋,只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仿佛遗忘了什么……我不是应该在上学吗?

浓浓的饥饿感袭来,我骨碌碌滚下床,吃力的扶着柜子走出了房间。

看看天,已经过了中午。

餐桌上摆着一碗素菜,一大碗稀饭,尚有余温。

我扑倒在桌子上,却怎么都拿不好筷子,干脆趴在碗里喝了起来,只几口就把一大碗稀饭喝了干净。

然后我转过身靠在桌凳上,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突然有种捡回了一条命的感觉。

恍然中,我看着身上女孩子的衣服,却想不起缘由,让我微微迷茫……

不知道是吃得太急,还是想得太多,牵动了头上的痛楚,我不由一阵恶心反胃,一碗饭吐了一多半。

我顿时无语了,只是头晕的厉害,刚想回房间躺下,结果摇摇晃晃的没走几步,就扑通一下栽倒在地上,彻底晕了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那次我晕了五天。父母在第二天赶到小丽家,把我接了回去。

当时父母有心说什么,却只片刻,就和和气气的出了门。

小丽俏脸绯红,流着泪把我送回了家,才依依不舍的跟奶奶走了。

为什么呢?当时奶奶叫过小丽,满脸歉疚的含着泪,诚恳的对父母说:“是我们小丽亏欠了一皓……我已经给小丽爸妈打电话了。听说一皓是个好孩子,给两个孩子定了亲,不管怎样,以后互相照顾……他们过几天就回来。”

我父母都是老实人,只是重重的叹了口气,面色复杂的抱着我,缓缓地出了门……

临走母亲问衣服谁的。奶奶叹息道:“唉……我一直把一皓当亲孙子看,说不定以后还能亲上加亲,虽然我可能等不到那天了……”

说到这里,奶奶似告别一般,用爱怜不已的目光深深望了我几眼,没人知道她的决定……

奶奶好久才回过神,继续说道:“但不管怎么说都算一家人了……一皓衣服被疯子撕没了,我把小丽的衣服挑了套大的,给他穿了……”

昏迷的日子里,都第二天了,我才迷迷糊糊的醒来了一会儿,喝了点稀饭就又睡了,后来几天也是。

第四天时,小丽一个人哭着跑到了我家,告诉我父母:她爸妈回家了,和奶奶起了争执,最后好像不太赞成定亲。还要让她转学跟爸妈走,说宁愿多花钱,也不让孩子委屈。

我母亲说:“别哭了小丽,缘聚缘散都是命,跟爸妈去吧!”送走了依依不舍的小丽……

奶奶对小丽爸妈说:“你们这是做孽啊!”当就气得旧疾复发,后来不动声色的药死了疯子,自己第二天也去了。

奶奶临走前叫过来小丽,怜惜的说:“小丽啊!或许你爸妈那样做,才对你更好。奶奶不在了,你要好好听话……只希望你记住一皓这份恩情,努力的读书,若将来有心,便报答了他。但是我相信,一皓是个有出息的好孩子,一定会没事的!”

“奶奶……呜呜……你别走,我不让你走!呜呜……”李艳丽哭的撕心裂肺:“你放心,只要一皓愿意,我会和他在一起的……呜呜……可是他说……说喜欢我是他的耻辱,让我滚……呜呜……”

奶奶面容越发慈祥,爱怜的拍着小丽的背,笑着说:“傻孩子,一皓在那个时候,伤成那样子了,都放不下你,你难道还看不懂吗?”

奶奶长长的叹了口气,摸了摸小丽的头,语重心长的说:“那天我抱一皓回来的路上,一皓从晕迷中醒来,一清醒就关心的询问你,知道你没事就又晕了过去,你可明白了啊?”

李艳丽眼中一明,顿时喜不自胜,可看着虚弱的奶奶,瞬间又眼泪如注,哽咽道:“我明白了,奶奶,我一定不会辜负一皓的……”

奶奶一颗心慢慢的放了下来,目光微微涣散,像是对小丽说,又像在自言自语:“人一辈子,一定要懂得自珍自爱……倘若遇见了真心真意,不离不弃的守护着你的人,一定要好好珍惜,少一些任性……

因为错过了,就再难遇见了……

奶奶一辈子见了许多人和事,虽然三十而寡,但自认为比大多人幸福得多……你要好自珍重……”

奶奶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低……最后微不可闻,然后手从小丽头上慢慢滑落,安安静静的走了……

我又过了两天,记起了一些事,才能走路,就迫不及待的去上学了。

那天直到中午,李艳丽也没有来上学。

我满心忐忑的寻问班主任,才知道奶奶走了。

当时我面无人色,只觉得世界瞬间一片灰暗,天旋地转,仿佛天都塌了。

等我疯狂的哭喊着,踉踉跄跄的跑到李艳丽家里,却看见了奶奶灵柩,正缓缓地从正房里往院子外面抬。

我见了心里一空,脚下一软就跪到了地上,想着再也看不到奶奶温暖慈爱的脸了,瞬间泪流满面,连滚带爬的对着棺材扑了上去,大声嘶吼道:“奶奶……你别走啊!一皓不乖,现在才来看你,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呜呜呜……我以后会听话了,我一定每天都乖乖的,一放学就送小丽回家,再也不让你担心了……呜呜……奶奶你回来啊!你说过,以后会天天抱我的,你怎么现在就走了啊?呜呜呜……”

我的突然出现,院子里顿时一静,听着我的哭声,纷纷对我指指点点。

不少对奶奶心有惦念的人,都被我感染,跟着泪流满面……

我来时,道士按习俗刚刚敲了瓦片,还未来得及请孝子哭,我就连滚带爬的扶棺哭上了。

小丽父母当时就愣住了……

了解了我并非血亲,道士心有所感,激动得声音都颤抖了,默默跪拜,悄声自语道:“大功德啊!这老人家一定是大善之人……五体投地乃大孝,自然而然的扑倒三次,叩头九个,乃天德之数……

不得了啊不得了!大善遇大孝,必有后福,大兴之兆啊!此子定有厚望!这家人要大兴旺了……老夫有幸,沾了善缘……”

道士一番跪拜,旁人并不知情,只以为是在敬法。

等他起身,见无人扶我,顿时一喝:“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扶着,孝子扶孝子,出门金轿子……时辰已到,出……”

有人羡慕嫉妒恨,小声说:奶奶并非旧疾复发,而是喝了药去的,他闻到了淡淡的药味……

我也无心他顾,本来就没有恢复的我,哭到后来声嘶力竭,连带着沉积多日的心酸委屈,也都哭了出来,心境变得异常通透。

看着一左一右扶着我的小丽父母,一个脸色铁青,一个神色忧郁。我也不想理会,只轻轻地问道:“小丽呢?”

小丽妈妈小声说:“小丽她在奶奶跟前哭了一夜,天亮才睡着了,还没有醒来……”

我一阵心痛,询问道:“我能去看看她吗?”

小丽妈妈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我正要进去,小丽父亲一把拉住我道:“我女儿的房间,你说进就进,像什么话,不准!”

我心有所感,只摇了摇头,并不强求,淡淡道:“那我就先走了……”

小丽妈妈还欲挽留,被小丽丽爸爸一把拉开……

我并不在意,心中通透,少了牵挂,竟有几分大自在的感觉……

只是想到李艳丽,或许从此以后,天各一方……潇潇独行中,几分落默,几分怅然……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我平静的回到了学校,趴在桌子上,静静地感受着周围的人和物……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恍惚中,我见到奶奶,她像往常一样温暖慈祥的抱着我,怜爱的说:“一皓,奶奶对不起你,你没事,奶奶就安心了……奶奶给你们报仇了……一皓乖,奶奶走了,小丽也跟爸妈走了,你要照顾好自己……下辈子,我还愿做你们的奶奶……”

说完,奶奶的身影渐渐朦胧,消失在光明而圣洁的蒙蒙雾气中……

一股浓浓的思念孺慕之情,瞬间溢满我心间,天地一片苍凉,虚无飘渺,让我不由得悲从中来,泪流满面……

我情不自禁哭喊着:“奶奶……你别走啊!回来啊奶奶……你走了,小丽也走了,一皓又没人疼爱了……呜呜……奶奶……不要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个美好亲切,熟悉而微微憔悴的声音,把我从梦中唤醒。

“一皓……一皓……”

我睁开眼睛,擦去眼前的朦胧,李艳丽清瘦的身影,出现在我眼前,她正满脸疼惜的望着我……

“你不是转学,跟爸妈走了吗?”我努力的淡然问道。

李艳丽一滞,赫然僵笑道:“你……都知道了?”

“爸妈都给我说了……”我还是忍不住脸上的失落。

“爸妈?”李艳丽一阵惊异,脸上那脆弱的希望之色,更有几分难以置信的惊喜,犹疑道:“是……爸妈……我的?”她小心翼翼的问。

不知道为什么,见到她这个样子,那带着脆弱期冀的目光,让我的心一阵阵的刺痛……

我强忍着泪水,缓缓地摇头道:“是……我爸妈……”

李艳丽听了,泪水滚滚而下,嘤嘤啜泣着说:“我早该想到的……嘤……”

我轻轻地为她擦去泪水,温柔的小声道:“小丽,别哭了,以后……我不能再照顾你了,你要爱护好自己……别让自己伤心,我……我会心疼……”

李艳丽哭着扑进我怀中,“一皓……一皓……哥哥……,你一定要保重,或许过几年,或许等我长大了……我一定会回来……回来的……呜呜呜……”

我听着李艳丽的哭诉,心痛如绞,我想,我懂:她是要把我们的悲伤不舍,化作彼此的快乐与期待,却无拘无束……

我深深地望着她,热泪盈眶,郑重的点点头说:“我等你!小丽……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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