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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选择性失忆(一)

……直到三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见了李英的父母。

这是一对让人感觉非常很恩爱的夫妻。当我听到他们以哥哥妹妹相称时,心口突然一阵阵剧烈的疼痛,泪水怎么都止不住,却已经不知道是什么原由……

或许,对于和生命一样珍贵的人和事,即使记忆会被封存,身体的本能与直觉却无法遗忘……

……这些疼痛,只是因为当初,我自私的拒绝了李英做妹妹的要求时,却跟本没有想到:是因为她父亲总是把她的母亲唤作妹妹,所以她才会把无血缘的兄妹关系,当成一生所爱的伴侣关系,才会在我说李娟像妹妹时那么伤心……

如何去感怀?那时纯白的我们……

一切都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误会,却因为我的自私,和我那卑微的自尊,辜负了义无反顾,懵懂而勇敢的李英,和那些年单纯天真的我们,蹉跎了一生……

回到那天……李英伤心的哭着,被辜负了的委屈无人能懂,只能柔柔弱弱的捶打着我的左臂,不停的喊着:“我讨厌你……我讨厌你……呜呜……讨厌你!……”

班主任看见,生气的走到课桌前望着我,关心的询问李英怎么了。

李英摇头不语,只是看了看我。班主任若有所思的瞪了我一眼,摸摸头安慰她道:“有什么跟老师说,不哭哦!……老师帮你!”然后顺手轻轻地为她拭去了脸上的泪痕。

李英似看到了希望,拉着班主任泣不成声:“李老师,一皓欺负我……呜呜……”

班主任恨铁不成钢的看着我,咬着牙道:“我和你王老师以前就是同桌……”说着微微一顿,转口道:“看你挺老实的,把这么可爱的李英安排给你做同桌,你不好好照顾她就算了,居然还欺负人家!”

“我没有!”

“还不承认!”班主任顿时怒火上涌,“你一个男生欺负人家一个小女生,还不敢承认!”

“我只是……只是……”

支唔半天却无法开口,于是转头看向李英,希望她能帮我……

没想到李英嘤咛着,捂着脸起身跑到了班主任身后,怯怯的看着我……仿佛担心我们的事被老师知道。

我低下头紧紧抓住衣角,正想自己该怎么去解释,一个巴掌轻脆响亮的拍在了脸上……火辣辣的感觉,疼得我眼泪不自觉的流了出来。

“叫你还敢威胁人家!”班主任动了真怒,恶狠狠的喝道。

李英一下子惊呆了,没想到老师会动手。她哭声一停,望着我脸上鲜明的红指印,歉疚的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想要为我抚慰伤痛……

我置气的的拔开她的手,李英手一歪跌在了桌子上……

又一个响亮的巴掌扇到了我脸上:“你还敢还手!”说着用手拉着我的耳朵向上来回扯动,“欺负女孩子算什么本事,老子替你爸妈好好教育教育你……”作势又抬手欲打……

“李老师,别打了……”李英从桌子上支起身子,抱住班主任的手,大声痛哭:“呜……呜呜……”哭的我的心都碎了……

我脸上疼有李英知道,可我心里面的疼和苦向谁说?

我的委屈,我的歉疚,我的悲哀,我的执着……

那些忧伤痛苦纠结在心里,让我再次体会到了痛不欲生的滋味,心如刀割……

可就算痛到麻木,此刻却已经没人能懂我……

忽然发现那火辣辣的感觉竟然能转移胸口的疼,如此竟似也痛快……

我想:若是对我的惩罚能让李英不那么伤心,我宁愿多多承受一些……

若我的离开能让李英不再伤心,从此幸福快乐,我宁愿一个人忍受伤痛……

怀着苍凉的心境,我昂起头,站直了身姿,抬手擦去脸上的泪痕……空荡荡的眼神,凝望着内心中虚无的远方……

班主任怜惜的把李英从桌上拉起来,她软绵绵的伏在桌子上,感受到我的决绝,仿佛心都空了,无所适从的站立不稳,她担心班主任再伤我,死死的抱着班主任的腰。

她浅浅的抬起头,小脸竭力隐藏着什么,淡淡的看了我一眼,对班主任说道:“一皓只是不要我做他妹妹……我一时伤心……才……才哭的……我……呜……”

李英强忍着哭声,轻轻地抽泣了一下,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似下很大的决心,望向我的眼神里尽是不舍,仿佛从此以后再也不能在一起了,梨花带雨的小脸竟对我甜甜一笑……

那一瞬间,只美到天地失色,那世界一片纯白,只有明媚动人的她……

而李英就那样天真烂漫的笑着……笑着……笑着……

仿佛要用尽她所有的美……在我面前努力的绽放……

她的眸光灿烂而美好,仿佛要告诉我:不要忘记……不要忘记我……忘了我……

……我还沉浸在李英给我的美好世界里,李英已艰难的回过头,伏在班主任怀里,一边推着班主任往教室前走去,一边轻轻地说:“李老师,我以后不跟一皓同桌了……”

“好的……”班主任轻轻地抚摸着李英的头,话语中充满了心疼怜惜,“当初如果不是你在活动上得了奖,下来又一直央求我要和他一桌,我怎么会让你和那个脏兮兮的穷小子坐一起……”

似乎心中还有不少怨气,又说道:“他的学费每学期都要期末了才交齐,总是我给他先垫付……你和他注定会很苦,没有将来的……”

李英没有回应,心里想起李艳丽离开时对她说的话:“一皓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的心那么温暖,那么美好,那么单纯……只有他身边的人才能真正体会。他的心其实很脆弱,你若喜欢他,一定要好好珍惜……我……我……唉……你若不小心给了他伤害,请离开他,因为伤害了他的人,没有资格拥有他的美好……我……走了……”

她远远的望着我,微不可闻的喃喃道:“是我伤害了你吗?一皓?可我真的好不舍,我是真的喜欢你啊!原谅我”……

李英的远离,让她为我营造的世界渐渐地冰冷……

我不舍地慢慢清醒,断了最后的一丝寄托……

睁开眼睛,正好看见李英在前面被班主任拉着……我本能的感觉到,我的心也随着她的心,被一起拉走了……

眸子中那份温热已渐渐清冷,若月光,抓不紧,握不住,无法挽留……

曾经她在舞台上施施而来,如仙子一样轻灵可爱,柔柔的温暖眸光,脉脉如秋水,为彼此眷顾……

如今她依依而去,恋恋不舍的带走了所有欢声笑语,和曾温暖我心的热度,决绝的离我而去……

我情不自禁泪流满面,心已经痛到麻木,努力的伸出手想要呼唤挽留,声未成就已经哽咽在喉咙,只发出阵阵嘶哑,微不可闻……过往的欢笑回荡在脑海,撕心裂肺……

想要深深地吸口气,才发现胸口已麻木冰凉,竟无法呼吸……

世界仿佛在慢慢离我而去,渐渐地安静下来……

似乎是泪水迷蒙了双眼,看不清李英的背影,我努力的昂起头,却想不起应该如何呼吸,只能任悲伤溢满心肺……

天地一片苍凉,仿佛从此孤影天涯,满心的伤痛委终于决堤,化作大哭喧泻而出……

李英看到我的悲痛,终于感受到我心中的呼唤,原来忧伤而清冷的眸子,若春回大地一般瞬间温热,泪水盈盈溢满了眼眶,柔若秋水,她喃喃自语着:“一皓他哭了,他是喜欢我的,他舍不得我……”转身就要奔到我身边……

班主任只觉得李英是心软了,一把抓住了她,并不放手,只对我呛声道:“你还好意思哭……”转身把第二排靠墙的女生拉出来,就要将李英塞进座位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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