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了可能到来的麻烦，程怀亮的心气也没这么高了，他三下五除二的抹洗干身上的水珠，套上放在旁边的新衣，拉开门，一边手忙脚乱的在下人的侍候下系着带子，一边放低了姿态，压低了声音：“那个，三弟啊，这外面都来了谁了。”
“好多呢，都来了。”笑嘻嘻的看着自家二哥忙忙乱乱的样子，程怀弼觉得，这应该是一个提条件的好时机。
“那你给二哥说说，外面都来了谁。”低头检查了一番身上的带子，看看没有系错的，再拍了拍，程怀亮抬头。
眼前是一个笑嘻嘻的小脸：“二哥，那个钟馗是谁啊？”
“是谁关你什么事，你想说就说，不说就走开，干吗，想敲竹杠啊，告诉你，这事儿，你就别想了，大不了，我自己去看。”瞪了程怀弼一眼，对这个小小年纪都会趁火打劫的弟弟，程怀亮直接一扭头，不搭理他了。
“别呀二哥，你就给我讲讲呗，这个钟馗，他到底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他就能吃鬼呢？”程怀弼仰着个小脸，笑呵呵的跟着程怀亮往外走，屁股后面就差带上个晃的跟风车似的尾巴了：“还有啊，二哥，那个敲竹杠的意思倒是能听懂，但是那个敲竹杠是怎么回事？那个竹杠是什么？为什么要敲竹杠？用什么敲竹杠？……嗳。二哥，等等我，别跑太快……。”
穿过两道门，乖了几个弯，程怀亮一口气跑到了前厅大堂前，两手撑着屋檐下的柱子，气喘吁吁的差点喘不上来气了。
这下可惨了，怎么又给不小心说出个这时候还没有发生的事儿呢，敲竹杠，这好像是鞭子朝那时候，一个有关偷运鸦片的事儿，这让人怎么给别人解释，还还被怀弼这小子听去了，还得想办法糊弄过去，唉，这小子最好追根究底的找茬，糊弄他，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儿。
唉，真是越忙事儿越多。
冲着闻声过来的下人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努力的平息了一下气息后，程怀亮咬着牙，向着声音传来的大堂走去：那里人多，听声音还有不少的熟人在，程怀弼那小子应该不会追到那里面去问问题……的吧？！
“……你们这些吃才，想来我老程家吃饭揩油就明说，别东扯西拉的还找上一堆的借口，凭地不爽快，我老程也不是供不起你们这一口，磨磨唧唧的，徒自让人耻笑。”粗门大嗓的，狂笑着当面龌龊人的，没得说，就是本宅的家主，宿国公程咬金。
“呸，你个粗胚还敢说，就你这地儿，谁来还不得小心被剥层皮，上次尉迟公就来一趟，差点连吃饭的家伙都给扣了，就你这家啊，没点胆量的，还真不敢来。”这个声音听起来应该是陈公侯君集，作为瓦岗寨上的老人，他在程咬金家里较之自家也差不了少许。
“切，那能怪我吗，那能怪我吗，那明明是尉迟那个粗胚。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被我家二小子给拎住了尾巴，呵呵，谁让他不长脑子呢。”对于侯君集所说的这件事，老程一直是当一幢给脸上贴金的话来看的，这会儿再次被人提起，立马把个老程诺大个国公爷给笑的，嘎嘎嘎的都刹不住了。
那件事，是在早半个月前发生的：
前面大堂那边，又吵吵起来了，一声高过一声的狂呼乱吼声穿过重重的院子，远远的传到了后院的花厅。
坐在床榻上的几位夫人相互对视一眼，各自的笑了笑，继续的轻声低语比划着手里的绣品。
这都是老习惯了。
那些家伙，见面总要分个大小声，吵上一吵的。没什么大不了的。
相对于后院的波澜不惊。前院这时候可是真的吵翻天了——今天主要的吵家有两位，一位，是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大胖子，身高八尺有余，体态魁梧，腆着个大肚子，络腮胡，大毛脸上刮出了一脸的靛青的胡茬，在那里指手画脚，口沫飞溅的冲着对方大声的嚷嚷着。
另一位，也是一个身高八尺开外的大汉，相较于对阵的胖子，这个人倒是看起来不是那么臃肿，但是那捋起袖子露出来的两条筋骨乍起的胳膊，站在那里仿佛一堵照壁似的胸膛，再加上雄赳赳的一副虎背熊腰，还有那震得整个房间都嗡嗡作响的大嗓门，瞪的圆滚滚的寒光四射的两个大眼珠子，让人一眼看上去都有点犯凉气——这个黑脸大汉真的好凶。
堂屋的大门敞开着，几个小脑袋躲在门口，一个个的瞪着亮晶晶的眼珠子，趴在门框上，目不转睛的向着屋里看着。
“吵的好凶。”一个声音悄悄的响起，小小的，肉肉的。
“没事，他们经常吵。”另一个声音回答到：“都吵了好几年了。每次都吵，也不嫌烦的慌。”
这个声音有些清亮，还带着点沙哑，显然，要不是嗓子坏了，就应该是快到变声期了。
“啊……。”小小的声音有些发愣。
“会不会打起来。”小小的声音有些担心。
“应该……不会吧。”有些变声的声音说话间有些踌躇，显然，他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回答是不是就能够符合现实的发展。毕竟，这些人也不是没有打过。
屋里的声音愈发的高亢起来，带着浓重口音的俚语也开始出现，当然，一些带着侮辱性的词语也伴随着飞溅的唾沫星子，劈头盖脸的向着对方浇去。
“……会不会吃亏？”在狂风暴雨般的争吵声中，小小的声音再次的响起，明显的带着担心。
“……不会……”变声期的声音被又一****小声的嘶吼声给掩盖了，显得断断续续的听不清。
“……他们……打……。”小小的声音有些着急，一张肉嘟嘟的脸回头，仰着脸有些着急的冲着另外的一个圆滚滚的脑袋说着什么。
“……”另一个的声音完全被屋里的吼叫声给掩盖，这个稍高点的只能伸出手，比划着什么。
看起来，好像是让小家伙安心。
肉嘟嘟的脸蛋回头，继续的探头看着屋里，哥哥的话，应该是没错的。
屋里的声音再次的拔了一个高阶，仿若狂风暴雨一样的从敞开的房门口冲出，汹涌澎湃的在外面院落里回荡，压住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气氛，更加火爆了。
肉嘟嘟的小脸扭头，冲着身后的哥哥嚷嚷着什么。
但是毕竟人小，声音也太小，刚出口就被门口汹涌而出的声浪给抨击的粉身碎骨，踪影全无。
哥哥什么都没听到，有些茫然的看了看弟弟，咧了咧嘴，然后继续的抬头，兴致勃勃的看着屋里——相比较起来，屋里面的那种火爆的场面更加符合他的欣赏爱好，还是更加的好看点。
两个重量级的大汉脸对脸的对喷唾沫星子——这情景，真的是太惊悚，太火爆，太好看了——要是再打上一架就好了，那样的话，就可以趁机的浑水摸鱼的弄出点什么动静来了——比如说，砸砸盘子碗啦，将桌子上的那剩下半碗的，肥嘟嘟的肥肉给扣到地上，再踩上两脚啦（谁让你们不给我吃的），偷偷的往大人的身上倒点水啊油啊，还有偷偷的踢两脚啦……等等。
反正，到时候弄坏的东西都可以说是他们弄的，挨骂的肯定是他们。
嗯，当然，有机会，还可以趁乱将肉给偷偷的带出来，然后躲到一边慢慢的啃——嘶……，口水啊……
肥肥的肉肉啊……怎么总是吃不够呢……
大点的哥哥脸蛋都激动的红彤彤的，两只眼睛亮晶晶的瞪着屋里，期盼着。
小家伙没有等到哥哥的回答，有些失望，回头看着屋里愈发火爆的，犹豫了好一会，勇敢的站起来，双手扶着，翻过面前的门槛。
哥哥正在两眼放光的看着屋里，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弟弟已经越过了一条线——反倒是因为小家伙翻过了门槛，前面腾出了空荡，显得更松爽了些，哥哥反倒能够距离自己的目标更近了点。
哥哥往前挤了挤，继续看着屋里火爆的场面。
两个大汉都伸直了脖子，面对面的对喷着唾沫星子。
亮晶晶的唾沫星子漫天飞舞，映照着一束穿过屋檐的阳光，被涂上了一层金黄。
屋里的人都被两个大汉吸引了注意力，没人注意到，一个小小的身影，穿过坐席，绕过若干高高壮壮的身躯组成的丛林，吧嗒吧嗒的跑到了靛青脸大汉的身边。
“……”小小的身影从背后拉住了大汉的衣服，然后鼓足全身的力气，使劲的拽了拽大汉的衣服，使劲的嚷嚷着什么。
只是汹涌的声浪完全的掩盖了他那小小的声音，而且宽阔的袍服也吸收掉了他那小小的拉拽力。
大汉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在自己的身后，在和自己打招呼。
倒是屋里有其他人注意到了这个小小的身影，一时间脸色大变，坐直了身体，准备起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