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如此贱食,直接置于贵人面前总是不妥,但也毕竟是宿国公家二公子精心所做,就先请宿国公家公子前来讲述一番,看此物是否可为贵人所备吧。”大太监思虑了一番后,还是缓缓的点点头,同意了小太监的建议。
立马,就有人飞奔着跑远了,显然,这是前去邀请宿国公家的二公子去了。
刘老六伸长了脖子,眼巴巴的看着,他也想知道,宿国公家的二公子所做的这个脏豚的酱肉,是不是有什么说道:这个东西,贵人们不吃,可是在那些低贱的下层民众里,还是有着很大的市场的——刘老六家的酒肆,本就是这些下等人居多。
这伸长了脖子等着,不自觉间,刘老六的眼光就越过了城墙的垛口,落到了外面那片厮杀场上去了。
以那个骑着‘毛驴’挥舞着两个‘油篓’为首的大唐军士们,已经冲进了那些番人们的营地,正在其间纵横厮杀,打的人仰马翻者,不知有几,之前跟在他身边的那些军士离得有点远,有些看不清还有多少,倒是那个拿着两个‘油篓’的,却依然是精神抖擞,横行无忌。在人群中,显得是醒目无比。
后方的军阵已经跟了上去,也有骑着快马的人分开两侧,沿着番人大营的边缘,向前逐步的推进,挥舞着刀剑,驱赶着番人不断后退,也掩护了那个小个子的后路。
挡在番人大营前的,那一个个的未来得及拉走的大车已经被拉开,将整个的番人大营坦露在了唐军的面前,说起来,此时的番人大营就仿佛一个轻解罗衫的女子,正被人在身上肆意纵横,只是……
“那……那……。”因为站在城墙高处,纵目远眺之下,刘老六看见在挥舞着‘油篓’的小个子前面远处,一堆堆的番人正在聚集,黑压压的,一片一片的,仿佛下雨前那天空中的云朵一样。并且都在缓缓的向着小个子所在的方位围拢过来,甚至,连前去援护的那些军士都围拢在内。
而在小个子的前方,一辆辆的大车被拉到前面,横贯在小个子的前面,一层一层又一层的,已经再次的形成了一条一条又一条的围墙。阻挡了小个子的前行的方向,就像是冬日里,脱去了罩衣后,露出的穿在里面夹衣,小袄,内衣……
“好……好像有点不对吧。”虽然只是个酒肆的店家,但是住在长安城,刚经历过一个新的改朝换代,刘老六也算是见过不少的厮杀,他也能够看出来,小个子现在的情况,有些危险,那些番人们正在给他制造一个包围圈,想将他给一层层的围住。
只是,他只是个店家,而城墙上下,矗立着的军士满满的站满了一条城墙,哪一个说起战争来,也都应该比他强的多的多。
何况,在那边的城门楼上,还有着一众的穿着明黄,土黄色,大紫等各色袍服的贵人,其中顶盔掼甲的将军,也不在少数,况且,本朝的新任皇上也本身就是一个能够马上厮杀的武将,这些情况,他们也应该看的更清楚吧?……应该是吧!
不用等刘老六的提醒,城墙上大部分的人的眼光都不自觉的落在了远方那场即将出现变化的战场上,大家不知道上面的那些将军们会有着什么样的安排,他们只知道:前面,那一批即将接触的战斗,将会决定他们未来的命运。
是战,还是和,就要看这一次的结果了。
军旗招展,令旗摇晃,传令兵来往穿梭,人喊马嘶中,前方一队队的军阵正在成型,刀剑如林,步声如鼓,形成了一团团如同刺猬一样的队列,缓缓的逼进了战场,一列列的旌旗开始树立起来,一位位的将官阵前列队。英姿飒爽,气势如虹。
或者说,杀气腾腾!
至少,在刘老六的身边,屹立在城墙头上的军士们,明显都都显露出了一种让刘老六感到胆寒的气势。
多年战争的生涯,让这些老兵们已经从骨子里熟悉了厮杀的生活,现在,看到了在家门口发生的战争,所有人的热血都被激励出来了,握着武器的手背上开始显露出忿起的筋肉。
这边显露出不惜一战的气势,那边,正在被骑着驴的小个子肆虐的番人们也都显得慎重了许多,组成的人团围过来的速度也就慢上了许多。
“……喂,喂,看什么呐,不想干活了是吧。”一个大巴掌扇在了刘老六的后脑上,扇的他向前一栽棱,差点没撞到城墙的垛口上。
刘老六大怒,气势汹汹的一回头:“你……呃……军爷……您有什么吩咐。”
人,刘老六不知道是谁,但是他认识,之前在辅助那一群包括宿国公家二公子在内的贵人们登上城楼的时候,这位,就在宿国公家的二公子的身边,一瘸一跛的,走上了城楼。
“担上你的东西,跟着。”跛腿军士漫无表情的冲着瞪了刘老六一眼,转身就走。
“啊?哦……哦……,嗯大家都跟上吧,麻烦了大伙了。”刘老六一愣之间,就看到跛腿军士直接的抬腿走人,连忙的踢了自己小舅子一脚,率先抬起地上的羊杂汤,然后招呼了一下来帮忙的邻居,帮忙抬起蒸笼,提起放白面饼的和放着碗筷的柳条筐,一群人小心翼翼的跟在前面的跛脚军士后面,向着西面的城门楼走去。
“军爷,这是到哪儿去啊?是不是去见您家的二少爷啊?”紧跑了两步,跟在了那个跛腿的军士身后,刘老六笑嘻嘻的凑了上去,一脸的巴结。
“到哪儿关你什么事,你管好自己的嘴就行了,其他的,问这么多干球。”跛腿军士的脸色不太好,语气也相当的冲。
“呵呵,军爷,这不是我们担的这些东西都是您家二公子带人做的吗。这也算是托您家二公子的福了,让我们才有了这能够接近这些贵人们的机会,要不然的话,就我们自己这资格,甭说可能见这些贵人了,就连这些贵人们家里出来的狗都要比我们高上一头了,这不,我们这就寻思着,这头一次见贵人们吗,是不是要先问问,贵人们有没有什么忌讳啊什么的,想向您先打听打听,这不,我们这些下人,就算是不能帮上您家公子的什么,至少也不能让您家公子的这个威名,在我们这儿给掉到地上啊,所以啊,也就厚着脸皮,想向您打听打听了。您看,是不是有空先给我们提点一下,小人,现在这里拜谢了。”刘老六可不愿意放过这样的一个机会,厚着脸皮,低头哈腰的跟在跛脚军士的身后,拉关系,扯面子,总是巴望着能和这位搭上一点什么。
也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的意思吧,也不知道是刘老六的这个服低做小的姿态,还是他所说的话里面的那句话打动了跛脚军士,军士的脸上倒也柔和了许多,脚下也不知不觉的放慢了脚步:“想攀扯我家公子什么的,你还是收了那个心吧,到时候就是出了事,就凭我家公子,也不至于还要攀扯到你们这些市斤儿的身上,不过这些东西也都是我家公子亲手做出来,里面的贵人多,要是出了事也会让我家公子没脸,那,我就先告诫你几句。”
跛脚军士停步转身,面向刘老六一伙人:“记着,待会只管干好你们自己的活,不许乱看,不许乱动,更不许张嘴说话,有什么事,自有监管其事的人去处理,你们,只管担着你们的东西,让你们放哪儿,就给我乖乖的放哪儿,其他的,还轮不到你们去操那个心。”
军士说完,一甩袖子,转身一跛一跛的大步向前。
刘老六摸了一把脸上的唾沫星子,默默的挪了挪肩上的担子,埋头跟在跛脚军士的身后,一言不发。
其他的人也都熄了自己的兴致,悄不声的跟在刘老六的身后,端着抬着吃食,默默的向前走着。
远处的战场上,厮杀声连绵不绝,人喊马嘶间,不断有着隐约的惨叫声夹杂其中,有人的,有马的,有这边的,也有那边番人的。
城墙上人来人往的,多是前来汇报前方战事的兵丁,一溜小跑的,目不斜视的越过刘老六他们这一小队人。
喧嚣声就在耳边,刘老六却充耳不闻,只是默默的担着担子,跟在跛脚军士的身后,一步一步的向前走着。
城墙上的诸事,与他们无关,刘老六眼中有的,只有前面那一对不一般长的大脚。
前方的脚步突然的停住了,刘老六一楞之间,差点的没刹住脚,幸好,晃悠了两下,他还是稳稳的站住了。
“好了,你们就呆在这儿吧,现在里面正忙,待会要是有人要的话,会有人来告诉你们的。”瞪了一眼刘老六,跛脚军士面沉如水的向他们下着命令:“再给你们说一声,没叫你们的话,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儿等着,什么时候叫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再动,没叫你们,就别给自己和自己的家人找不痛快。不然的话,当心你们到时候哭都哭不出来。”
也许是真的怕给自家公子丢面子,跛脚军士特意的多交待了两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