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汀城外是一片皑皑群山,呈一弯弦月分布,其山陡而峭,很少能有人翻过去,就算翻过了,山下的茂密深林之中又多有妖兽出没,因此,这一带常年了无人烟。
此番前行去往北嶷山(余让的师父所在之处),是必要途径无清山,因为唯有无清山下是一道峡谷,多有人际出没,得以让人往行。
既然途经无清山,那就有机会到拈花寺里去了。
想到这里,桃夭不禁一阵窃喜,可没过多久,她便笑不出来了。因为这无清山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太高了!!!!
三人爬到半山腰时,已是黄昏将至,从山腰往下望去,尽是一览众山小,其风景那叫一个美不胜收。
山间浮云萦绕,有道是“雾锁山头山锁雾”,只差“天连水尾水连天”了。一眼望下去,犹如天上的仙人在用那清池明镜窥视人间。
桃夭累坏了,两腿一摊,双手一撒,竟赖在地上不走了。
余让对她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听,气的直跺脚。唯有阿念的脸色有些难看,细声说到:“嘘,你们听”。
三人一齐立起了耳朵,只听见山林之间,竟隐隐传来佛钟声,在山间回响。
“想不到这山野之中还有寺庙,恰好天色已晚,过去也好投个宿”。
余让弊了一眼摊坐在地上的桃夭,威胁道:“喂,妖女,你再不起来,我就把你绑在这里留着晚上喂妖兽!”。
“臭道士,我就纳闷了,咱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的,你干嘛非要知我于死地不可呢?”。
桃夭一脸不耐烦,便颇有微词的回了他几句。想不到让余让红了眼睛,只听他恶狠狠地说到:“是妖都该杀!特别是你这只蛇妖!”。
那双极度愤怒的双眼,转眼便指向了一直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阿念,阿念没有作出任何反应,半晌,才道了句:“对不起”。
不知余让听见与否,只见他弯下腰去,拾起了锁妖链,一把拉扯了过去,惹得阿念一个趔趄,却没听到她有半句怨言。
桃夭只觉得莫名其妙,这其中,大概是有些个什么渊源吧。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三人便寻到了那座传来钟声的寺庙,抬头一看,正是桃夭要找的拈花寺。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桃夭欢喜至极,带着余让和阿念拨开寺庙门前的杂草,推开了那扇斑驳的山门。
……
……
……
……
像是……做了一个梦。
在梦里,桃夭又变成了一颗树,在漫长的岁月里等待着一个不知名的人回来。
如同秋后枯叶泛起的涟漪;如同冬至覆起的积雪,一丁一点,一寸一刻的,漫长的等待着。
莫名的,淡淡的欢喜,久久的,浅浅的忧伤。
……
……
画面里是一片空白,隐隐听到疾风在耳边疾驰。
那是一个白雪皑皑的凛冽寒冬。一对年迈的夫妇杵着拐杖,相互搀扶着走到寺庙门前,望了望,便停了下来。
“老头子,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可是咱们沈家的独苗!”。
老妇人有些哽咽,她抬起颤颤巍巍的手来,掀开了怀里的破布,一张白净可爱的小脸赫然裸露了出来。
老妇人将怀里的小孙子凑近了自己的脸,老泪纵横的啜泣了起来。
或许是寒风太过刺骨,又或许小小的他也察觉到了这将至未至的离别,小婴儿开始不住啼哭。
老叟叹了口气,声音有些颤抖:“孩子,你可别怨爷爷啊,你爹当兵死的早,怨不得你娘要改嫁,如今啊这世道也不太平,爷爷奶奶已经拉扯不了你了”。说罢,悲痛的害起了咳嗽。“你啊,自己自求多福吧……”。
那对夫妇搀扶着,身影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了无清山的风月之中。
襁褓中的婴孩不停地啼哭着,夜色尚早,风雪交加,拈花寺里的僧人睡得沉稳,无人知晓山门外竟躺着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孩。
那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去,听的合欢树里的妖精有些焦急。
她缓缓地伸出了自己的枝桠,往婴孩那处探去。奈何她的本体只在寺内,一旦超出了这个范围,圈外的空气就会如同烈火,将她灼烧待烬。
妖精艰难的延伸着,伸出指尖一次又一次被本体外的空气灼伤。
不知是第几次,终于,她触到了襁褓的一角。她释怀一笑,不顾伤痛地将婴孩提起,轻轻悄悄地推开了主持的落窗,递了进去。
那一夜,妖精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