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的杏花雨太有名,以至于大部分人都忘了其实暖和的梨花风更常见,而他个人,也更喜欢后者。
镜水月负手站在几棵梨花树间,仰头看着那因暖风而纷纷飘落的梨花瓣,平时偏冷的眼眸染上一丝暖意。
正值清明,镜中观的众人在明镜师父的带领下到观后为先人们扫墓。作为大师兄,镜水月原本该领着大家做准备工作,偏偏他天性清冷,对任何需带情意去做的工作都——做不到。做事可以,带感情,真的不行。
无心无情,是凡人修仙需跨过的一道门槛,镜水月倒好,天生如此,无门槛可跨。师父说他是天生的修仙之才,却也很可能因此无法真正得道。因为达成无心无情后以着无我之心实现济世之意,才是修仙的最高境界。
镜水月不懂,真的不懂。他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为谁所生,唯一知道的是师父在观门口发现了襁褓中的他,将他抚养成人。所以他无牵无挂,生来就是为了修仙。不过他也没有弄懂的兴趣,因为他无心无情到——即便是生来为了修仙,若因为天生的局限而无法修成,竟也觉得无所谓。
这种对什么都无所谓的心情,让法力最强的他成为了师父最信赖却又最不放心的人。所以其他时刻倒也罢了,这种需要对先人献上真心的场景,明镜师父还是选择由自己亲自主持。
镜水月也乐得轻松。其实做事也好,不做也罢,时光同样流逝,于他本无不同。但此时此刻,若能因无需主持扫墓、祭拜,而得暇欣赏美好春光,尤其是这少有的能让他心生暖意的梨花风,倒也不失为一件乐事。
“大师兄。”镜花蹦跶蹦跶的来到镜水月身边,牵着他衣袖直摇晃,“这梨花真美。”
镜花生性欢乐,好像不知忧愁为何物,又爱美,所以对着大好春光更是快乐得不得了。他这样,在此情景下,自然也是要被赶离人群的。
镜水月摸摸镜花的头,正想应他,却被某棵梨花树后探出的人头给转移了注意力。
“谁在叫我?”问话的是个小女孩,约莫十来岁,露出的脸庞上有丝小小的欢喜与怯意。
“你是谁?”镜花放开镜水月的手,相对小女孩而言一点不怕生,上前绕了半圈正对小女孩。
“梨花。”梨花低下头,看着地面,“我叫梨花。”
“你叫梨花?”镜花笑了起来,“真好玩!怪不得你刚以为……其实我说的是梨花,”镜花指指头上的梨花树,“对了,我叫镜花,我们都是花,嘻嘻。”
镜花的谈话焦点转移极快,想到什么说什么。
镜水月默默跟着镜花走到梨花身前,这个女孩,他从未见过。是从山下来的?瞧她装扮样貌均极为普通,普通到……她刚若不出声,他可能永远发现不了她的存在。还是他刚看风景看得太专心了?
“都是花。”梨花也笑,终于不再只是看着地面,与镜花对视的眼十分清明。镜水月默默看着她,直到她也转眼看他。
真美,梨花想,镜花很美,可在她看来,镜水月更美。无心无情之美,纯粹到无一丝杂质,带着丝丝凉意,最是让人欲罢不能。此时刚好有风吹过,有白色梨花瓣飘落,镜水月的黑色长发伴着白衣飘扬,这个世界,这个人,比她想象的更美,梨花想。
人都说想象是丰满的,现实是骨感的。其实,才不是,若无实景,想象永远只能是想象,人类再怎么模拟、演绎,其实都是虚无。而亲眼看到,听到,甚至在对方的瞳眸中看到自己的身影,那种感觉……
“梨花,”镜花笑着伸手在梨花眼前挥了挥,“我知道大师兄好看,但也不至于会让人流泪吧。”
“……”梨花低头用衣袖抹了抹眼角。搞什么,居然掉眼泪!好丢人。但是……真的很感动呀,这种震撼之感,很难用语言形容。也许,看久了会好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