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弈比划道:“他是天山门的老主顾了。”
生意上有所纠葛,认识也再所难免。
任逍遥很少有事要求助于别的门派,几乎没上过天山门,所以并不清楚他们那边的买卖规矩。
洛弈毕竟是天山门的小主人,和慕容君玉这种一看就是常往天山门跑的人有所接触,倒也正常。
“主子,你说任逍遥眼巴巴的找来是为了什么?”临睡前,刘柳说出自己的困惑。
任逍遥是个性格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大多数人都愿意和这样的人打交道,因为处着不累。
但是,刘柳不明白的是,知交应该满天下的任逍遥为什么对他们这么殷勤?
难道真的因为洛弈的身份,在江湖中天山门虽然有一定的地位,但也不至于让任逍遥做到这个地步。
殷勤作陪,因为他们甚至连住的客栈都换了。
“是我主动找上他的。”洛弈比划着,看着刘柳瞬间瞪大的眼睛,嘴角噙了一丝笑,继续快速比划道:“所以说,逍遥派在江湖保持独立是有它的原因的。”
从不主动惹事,但事情找到他们,绝不逃避。
刘柳躺在床上还在想明天该带洛弈去些什么地方,其实,他有些糊涂了。
直到今晚,他才发现,他好像并没有弄清楚这次下山的目的。
本来以为是带小主人看一看现在的江湖顺便游玩,现在却又觉得,好像又不是这么简单。
迷迷糊糊间,刘柳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带了洛弈去了风月场,身姿曼妙的歌女贴在了洛弈的身上,洛弈也没有拒绝,反而伸出手抚向了那女子的脸。
自己坐在楼上看着楼下的情景,和任逍遥肆意谈笑。
推杯换盏间有丝竹歌声,一切都是这么美妙,直到他看到楼下洛弈的表情,那是……
刘柳蓦地瞪大了双眼,却看见昏暗中洛弈恬静中又带着几分凝重的面容,洛弈蹙眉看着刘柳,刘柳的目光却不自觉投向窗外以及不远处那跳跃的烛火。
等刘柳目光再次转回时,洛弈才比划道:“我要出去,你要不要跟着?”
猝不及防的问话让刘柳再次惊住,等看清洛弈身上墨黑色衣袍时,他才确定,他真的不清楚这次下山是干嘛的了。
刘柳二话没说,掀开被子就开始套靴子。
他的外衣本就是深色的,很容易与夜色融为一体,所以并没有特意更换衣物。
走到窗边时还能感受到初春深夜的寒风,刘柳深吸一口气,从窗外跃了下去。
去的地方并不是陌生,昨天晚饭就是在这儿吃的。
此时的珍馐楼门窗紧闭,只有门外挂着的红色灯笼被风吹动,摇摆不定的倒像是在对刘柳他们招手。
跃上屋顶后,刘柳看着漫天的星子,忽然有些寂寞。
这种寂寞感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他听到了车轱辘转动的声音。
伴随车轱辘转动声的,还有刻意压低了的说话声。
习武的人比普通人要耳聪目明的多,更何况有个车夫喝了酒,那声音刻意压制也和没压一样。
“每……每次都是大半夜的送。”那车夫喝了酒,说话还有些结巴,他对身旁的同伴道:“你说,白天送来又能怎么样,谁知道……谁又管呢?”
他的同伴明显有些不满,却不敢将情绪表露的太过,只是接话道:“这话不是我们说的,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下次少喝点酒,老李子看见了要说你的。”
听到老李子,那个喝醉的车夫似是清醒了些,他将腰间的酒囊解下交给一边的同伴,同伴却将那酒囊往车后一丢,朝四处看了看,确定没人后,指着路让他将车赶进了一条小巷。
在珍馐楼后厨房看到停下的马车,刘柳并不惊讶。
因为那条小巷本就是通往珍馐楼的。
当初在珍馐楼吃饭时,刘柳还特意和洛弈说道,珍馐楼除了菜肴口味佳之外,还因菜色干净享有盛名。
要知道,他们可是把后厨房建在巷子后,这样既方便菜农送菜,又方便厨房验菜。
据说,每天送去珍馐楼的菜都超过三个人验,所以没有菜农敢把不新鲜的菜蔬禽肉送到这儿来。
所以,那辆拖货的马车离开后,刘柳情不自禁的跟上了。
他实在想知道,有什么菜非要晚上来送。
跟着马车一走就是大半夜,依稀能看见村庄某些人家探出院头的花。
难怪这些路越走越熟,这条路白天才走了两遍,能不认识吗?
刘柳自嘲的笑了笑,却发现身边的人已经不见了。
四下张望,失落感早就被担忧替代,再跟着,就要进那大院了。
进去吗?不进去吗?
能不进去吗?
他是真的很想知道,一间臭不可闻的院子如何在半天之间变得香气四溢。
可是洛弈……
就在刘柳趴在树干上犹豫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你家主子又不是小孩子,任丘我都敢放着到处跑,他你还想拴在身边不放手?”任逍遥懒洋洋的对着刘柳一笑,在树上还不忘朝他拱手。
其实天已经有些亮了,东方启明星已经升起。
刘柳趴在屋檐上看着,只见那些人努力在土里挖着什么。
之前刘柳担心天亮的太早,现在却觉得嫌弃四周太暗,看不太清。
他能看见他们从地里挖出一大块一大块黑乎乎的东西,就是那些东西,散发着浓郁的臭味。
是烂了的肉的味道。
刘柳心头一凉,也不知道是什么肉啊,要这么埋在土里。
肩膀被拍了一下,刘柳回头一看,将几乎跳出的心吞回了肚子里。
“我要走了。”任逍遥轻声道:“看到任丘和他说一句,叫他也早些回去睡。”
说完,任逍遥又恭谦一笑,扬长而去。
挖土的人忽然停下手里的动作,朝屋檐上看了一眼。
“怎么了?”腰间挂着酒囊的中年男子推了推身边的年轻人,道:“发什么呆啊。”
“没怎么。”愣住的那个青年朝天空看了一眼,道:“好像看到一只鸟飞过去了……我忽然有些想家了。”
挂着酒囊的中年男子也忍不住朝天空看了一眼,明知道他们看得不是这个方向,刘柳却一再压低了身子,瓦面上紧贴的是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