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让已经成年的林夏夏说一件她一直想做的事情,那就是改掉她的名字,太俗了,爸妈真是太敷衍了,生在夏天就叫夏夏么?夏天也比夏夏这个名字好听啊,你说自己怎么就没有那个意识呢?小学,初中,高中,曾有无数次的机会,都那么白白浪费,真是傻啊。一九九四年出生的林夏夏,身为自己老爸老妈第三个孩子的林夏夏,在出生了一个月后得到了此生让她想抹杀掉的名字,爸爸妈妈起名字的时候明显敷衍,不过这并不阻挡我们的小夏夏同学茁壮成长,吃他个天昏地暗,吃的体重秒杀同龄的众小孩。眼睛迷成一条缝,像谁啊,天生的吃货,烂货,丑货,毒舌老妈无语的叹道。小夏夏才听不懂妈妈的话,伸出她的小胖手,咿呀,咿呀的吐着泡泡,好奇的望着逗着她的妈妈。
这次分家了,彻底的分了,早已说好的三亩地分了过来,分了两袋子小麦,两口水缸,一口大锅,一口小锅,两个陶器坛子,五个碗,一个暖壶,两个铁盆,二斤菜花油,当然还有夏夏妈妈嫁过来的时候为了迎娶新媳妇儿而置办的那些嫁妆,两组柜子,一个桌子,两把椅子,两个小柜子,也一并送到这个位于北边地的三间土肧房的家。因为分家这件事是在夏夏出生之前就已经提出并且就已上议论日程的的,所以烧火做饭用的灶已经提前由本家姓擅长做灶的大伯做好,所以在今天搬进来就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
看咱们这和和美美的一家人这样悠闲的小日子,不跟他们那老年人还有你那没有结婚,没有嫁人的小姑在一起生活,现在感觉起来真是舒心多了,心和肺都分外舒畅。夏夏妈妈忍不住的感叹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打碎银牙不松口的你老爹,以前不是说绝不分家么?看他那宝贝二儿子一提出,宝贝小女儿一起哄,还不是便宜了我们现在离开那个家,哼,最讨厌大家在一起吃饭。还有你那个妈,人面蛇心,口腹蜜剑,笑里藏刀,真是这个世界上的好人啊都让她做了,真是别小看了她这样的性子,人家当年还有你那个爱叹气的爹孬好还是个大学生呢,林挺,这一点你比不上吧。王月娥还在不停的说着,她的丈夫林挺此刻正抱着孩子,在他怀里熟睡的他们的三女儿林夏夏浅浅的睡着。看你,还不如你闺女安静,还不如一个小婴孩,老婆啊,以后就咱们一家五口人自由自在的活着,这,不是如了你的意思了么?以后我好好挣钱,去工地,好日子还在最后面呢,你说,以后谁又有你我的运气好,有我俩这样的福气。
得了吧,就你,和你娘一样的货,却没有你妈那样的才气,我这一辈子真是瞎了眼,嫁给了你,你这样一无是处没有本事的男人。这就是命啊,没当我睡醒的时候都会生气,看看人家过得日子,再去看看我们家过得这叫什么日子,看看别人家的男人再看看你,我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哎,这都是什么饭啊,吃不下去了。
你那个每个月都来的正常么?林挺突然问道,这夏夏已经一岁半了,夏夏和她的大姐乐颜年龄相差了七岁,和二姐闻秋相差了五岁,如今他和王月娥都已经是三个孩子的爸妈了,肩上的责任被无限加重,一股无形的压力压迫着自己,娘前两天还在问着准备什么时候再要孩子?不用说这也肯定是爹的意思,说实话,他心底发自内心的也是渴望着,能有一个儿子,不光是他,同龄的人们,谁不是在拼命的生孩子呢,只想要一个流着自己血脉的能够为自己传宗接代的儿子,没有一个儿子是注定会心里面不踏实的。
不会吧,大概有一个月没来了,不会又怀上了吧,这回祈祷会是个儿子,小宝贝啊,乖儿子啊,你知道娘等你到底有多辛苦么?一定不要再是女儿,一定不要再是女儿,再生个女儿,都第四个了,上天啊,观世音菩萨啊,看在我这么虔诚的份上你就保佑我这一次吧,一定不要再和我开玩笑了。上两个丫头已经总共交了两千五百块钱的罚款了,再这么继续罚下去可真是给这个本来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了,林挺一边在辅导着在昏暗的灯下写作业的两个女儿一边看了看那不断增加的欠债的账本上的数字,眉宇间的忧愁像始终赶不走一样始终停留在脸上,哎,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命运的魔咒似乎在这个家庭应验了,夏夏爸妈一直想要一个儿子,夏夏之后又连续生了三个女儿,从来都没有等到那个所谓的儿子,夏夏的爷爷就是在这样绝望而复杂的情绪中带着他的疾病突发心脏病绝望的离开了这个世界,那个时候是一九九八年,夏夏的妈妈刚怀上小七,那一年夏夏四岁。也许是因为夏夏妈妈之前已经生了六个女儿,所以在得知自己又怀了孩子之后连自己也渐渐失去了那份一直存在着的期待,也许是真如后来的妈妈所说大家在此时都在照顾躺在病床上的爷爷,大家的注意力都没放在这个已经生了六个女儿的孕妇身上,所以才造成了小七从怀孕到生产之间再也没去检查过是男孩还是女孩。小七的出生和夏夏的爷爷死亡离开这个世界仅仅是只错了十七天,农历元宵节正月十五爷爷去世,二月初二夏夏的小弟弟小七出生仅仅是中间只隔了十几天的时间。
这是命么?猜不透的命运,无形的看不见的手,我们都不知道会被时间老人带去哪里,带往何方,夏夏关于爷爷只有一点儿记忆,就是爷爷坐在门楼下乘凉,奶奶让她给爷爷送去一壶水,玩伴林小花被爷爷吓到不敢进门只是在门口等候,还有奶奶和爷爷说了什么的那些已经模糊了的语言。大人们说,夏夏爷爷走的那一晚,夏夏的四妹哭了整整一晚怎么哄也没有哄住,这就是像那种冥冥之中的预兆,迷信也好,夏夏和妈妈在爷爷住的隔壁房间里守夜,门被关的死死的,那晚爷爷突然要喝水,没有热茶了,奶奶就去给他烧水喝,他还隔着墙壁和夏夏妈妈说了几句话,突然夏夏点的蜡烛熄灭,大家都没有在意,爷爷也喝了水,可第二天就再也没有醒来。夏夏始终不明白蜡烛熄灭和死亡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但大家回想起这一幕的时候总是说回光返照,后来她才知道原来有一个人死如灯灭的词语来去形容人的死亡。。
爷爷去哪里了呢?他们没和她直接解释死亡,只是说,再也回不来了。那个一九九八年的记忆,夏夏记得的除了爷爷端水的笑脸还有就是一群飘飞在一月寒冷空气中飞舞的纸钱,呦哭的人群,不认识的脸,还有爸爸妈妈身上的白衣服,她说,那真是一个白色的世界,炮竹的声音,哭泣的声音,还有那长长的木头匣子里几人抬着的躺着爷爷的冰冷东西,还有那花花绿绿做的迎风招摇的摇钱树,还有爸妈请来的吹喇叭,放着哀乐的队伍和人群,只是那样代表着死亡的镜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