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客官,您里边请。”
在熙熙攘攘的闹市之中,一家叫做镜花水月的茶楼迎来了许多客人,简直是人满为患。
小二站在门口笑呵呵的迎接着每一个客人,一身粗布短衣背上搭个毛巾,坚毅周正的脸庞看上去很让人有安全感。
一个正往里走的客人手上提了个鸟笼,身后还跟着几个小厮,小二看到他后笑着迎上来:“齐员外,您里边请。”
齐员外很和善的笑了笑,用手中的扇子指了他一下:“你呀,眼神真好使。你家楼主今天出不出来啊?”
小二笑了笑,夸张的惊讶一把:“哎呦,齐员外。你真是来对了,今儿个我们楼主正有新作呢!”
“哦?那敢情好,来来来,快给我找个座。”齐员外一听楼主出来脸上立马就堆满了笑。
一脸着急的想找个好地方。
看起来他也是常客,所以跟小二很熟,小二给他找了个靠前的上座。
等齐员外坐下之后,又赶紧去招呼别的客人。
这个时候招呼茶水的就上来了,是个面容白净的小二,虽然衣服跟刚才那个是一样的,但是气度却更冷淡一些不爱笑。
“文澜,今天是什么茶呀?”齐员外闻了闻刚倒上的茶水,没闻出是什么茶就随口问那个倒茶的小二。
“齐员外,是庐山云雾。”文澜回答的不卑不亢,俊秀的脸上依旧淡漠。
回答完之后就去招待别人了,显然这些人都是镜花水月的常客,很清楚每个小二的品性,倒也不生气。
镜花水月是一座茶楼,东临小巷,北靠其他店铺,西和南都朝着街。
每天上午会有不同的人来此上台演出,挣点打赏的钱,偶尔楼主也会请人来表演或者亲自上台。
下午是固定的说书时间,有专门说书人在此说书,保管都是和别处不一样的感觉。
“哎,这位客官。”又一个长相甚是英气的小二,他的名字叫江沅,外号小五。
他转身就看见一位客官要坐中间戏台子东南角上那个座位,连忙赔着笑脸:“您是第一次来吧,你可能不知道,这个座位是我们楼主同意才能坐的。所以还是请您换个座位吧。”
“什么呀?你没看见都没座了吗?”那个客人也真是倔脾气,非要坐:“不过就是个座位而已,我坐就坐了嘛。”
“这个,真不能。”江沅为难的看着他,然后又耐心的劝他:“我们楼主的规矩,这是不能改的。”
“哎,你们到底是做不做生意啊?!”客人似乎脾气很急,稍微一两句话不对付就要发火:“我付了钱,还不能自己选个座位是怎么的?我花钱是来听你讲规矩的?!还有没有道理啦。”
“客官,不好意思。今天人满了,您下回请早吧。”门口招呼的店小二往屋里扫了一眼,就挂了看客已满的牌子,忙着招呼里边去了。
到了里边正看见江沅在跟人争执,便上前询问:“小五,怎么回事?”
此时周围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热闹,江沅也不好闹得太僵,只好压低了声音跟他讲:“文翰,这人要坐楼主留的空座。”
文翰听后恍然大悟,只能回头劝客人:“客官,抱歉了。这个座位真不能让您坐,实在楼主有规矩在。我们也不能违背。”
“那行,那你就叫你们楼主出来。叫他出来跟我讲。”客人掐着腰,吹胡子瞪眼睛,看样子是不达目的不罢休。
但是呢,别以为这样就能见到楼主了,文翰低头深呼一口气继续抬头解释:“该见的时候我们楼主自然会出来,您又何必这样纠缠呢?”
“这是我在纠缠么?”客人一瞪眼,两只手叠起来拍了拍,又摊开:“这分明是你们的错啊是你们有座不让我坐好不好?!”
“哎,你行了。人家这座位本来就有规矩,这我们大家都知道啊,你要是不守规矩那你就走啊,干嘛非要来这里。”
有的看客看不过去了,出来帮着说话。
其他人也都赞同他的话,纷纷表示附和。
但是客官不干:“我凭什么走,我都已经给了钱了,凭什么不能来。”
“那你来了,你就守规矩啊。”
“老子凭什么守规矩?!老子花了钱是来听规矩的么?”客官一瞪眼,粗大的嗓门果然镇住了一帮人。
说话那人被一吓,缩了缩头,没再说什么。
见此,文翰也不再忍让,一拍桌子怒吼出来:“你说你给了多少钱?我双倍赔给你,拿着钱给我滚!”
有句话说得好,软的怕硬的,硬的怕横的,文翰这么横,那个嚣张的客官果然被吓愣了。
江沅看到那人还不走也不知道该赔给他多少钱,直接自掏腰包拿出一锭五两银子。
按照镜花水月的规矩,看客入门最少就是一两,给他五两足以了。
文翰接过银子看他一眼,扔到嚣张看客的怀里,往门那里一指:“请吧,大爷,小店招待不起。”
嚣张看客看了看五两银子,终究还是夹着尾巴溜了,到了门口还不忘放下一句狠话:“你给我等着,老子早晚要你好看。”
果然,反派们败走之时都喜欢说这样的话。
可是,镜花水月在姑苏城开了两年了,来找事的也不少,还没听说怕过什么人呢。
只因为,人家开店的人根基太深,一般人动不了啊。
“诸位客官,都请入座,今儿个我们楼主特意备下的庐山云雾招待诸位,可别因为这点小事坏了雅致。我们楼主这就来了。”
文翰果然是见过大世面的人,稍微几句就将此事盖过,把话题引到了茶叶上边。
要知道庐山云雾可不是普通茶叶,能用到这么普通的地方实在是少见的事情。
所以现在大部分都去讨论茶叶的事了,也就没有人关注刚才的事情。
三个店小二挨个上完茶,站在一边等着别人吩咐。
文翰悄悄用胳膊肘捅了捅江沅,轻声道:“一会儿我把那五两银子给你,人是我轰走的,不能让你付钱。”
看样子,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发生,所以三个人都有了个差不多的规定:谁撵走的谁赔钱,反正别人找上来也不怕,有楼主扛着呢。
听完这话,文澜淡漠的笑了笑,抬头看了看四楼的位置悄悄往边上靠,又向文翰和江沅使个眼色。
文翰做了个明白的眼神,也往边上靠靠。
江沅正了正神色,笔直的站在那里。
空中似乎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直冲江沅的脑门。
反观江沅是很熟悉这个动作的,猛一闪身然后一伸手就接到了一锭白花花的银子。
银子上包着一张小纸条:你所说的下次不再犯,我怎没看见。
三个人看见这纸条,齐齐失笑,然后赶紧憋住。
江沅把纸条和银子放在兜里小心放好,然后三个人继续站好。
正当看客们还在叽叽喳喳的讨论着楼主什么时候出来的时候,传来脚步踩在楼梯上的声音,一步步的很有规律。
伴随着的是一声声清脆的铃声,宛若妙龄少女们的笑。
此刻,满坐寂然,和刚才的混乱景象完全不是一个样子。
二楼是住宿的客人,他们有在下边坐着的,也有靠在走廊的栏杆边上看的。
只见从楼梯轻轻的走下来一个姑娘,眉清目秀,肤光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
这少女容貌清秀之极,当真如明珠生晕,美玉莹光,眉目间隐然有一股书卷的清气。头绾雾鬓六鬟发髻,簪了几支宝蓝色的珠钗
穿着一袭月白色的广袖百褶长裙,腰间束着的也是月白色的腰带挂着一个白色的玉铃铛,中间隐约有些红色。
衣服上用特殊的手法绣了暗纹,光线撒在上面就像是流光一般。
给人的感觉既高雅又朴素,就像是王公贵族一样。
在看她一双纤纤玉手环抱着一张古筝,那双手又白又细就像玉做的,十分细腻。
若非脸上清冷孤傲的神情,到真不让人联想不到她就是这镜花水月的楼主,浅霜。
等到浅霜还差几步就下完楼梯的时候,文澜走了过去,接过她手中的筝放到中间的戏台子上摆着的桌子上。
浅霜看着他点点头,然后向诸位看客稍稍点了点头,声音清冽醉人:“让诸位久等了,还请见谅。今日曲子名为权御天下,还请细听。”
浅霜从下楼到坐下,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的目光全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但是她却浑然不觉,落落大方的入座素手轻勾琴弦开始弹奏。
这是一首很有气势的曲作,开始之时宛若春暖花开,一个妙龄的女子娇羞的接过情郎手中的定情信物,然后轻轻靠在情郎肩头......
镜花水月外面,一个白衣翩翩的公子轻摇玄扇,闲庭信步似的走在街上,因为英俊潇洒的面容和成熟稳重的气度赢得了许多人的眼光。
他的身边还跟着一个瘦弱的黑衣下属,鼻子格外的高挺,头发也很糟乱,看上去面容倒是不错就是有点邋遢的感觉。
走到镜花水月门前时,他顿住脚步耳力极好的零星听到了浅霜的琴音。
“不曾想到,人间竟有此佳音。走,去看看。”白衣男子浅浅一笑,对着黑衣属下说了这么一句话之后,就进了镜花水月的门。
黑衣属下看看主人的背影,不明白为什么人家都挂着客满的牌子了,主人还是要进去呢?
奇怪是奇怪,但是黑衣属下还是跟着进去了。
原本三个小二听的也很入迷,好在文翰的眼力还是不错的,一眼就看到迎了上去。
“客官,抱歉了。我们这没座位了,请您下次请早吧。”
“没关系,我站着。”白衣男子说完,就盯着浅霜看了看,没想到旁边的小二还站在那里,就继续说:“钱照付。”
文翰听了之后,就又回到两人的位置,这个时候江沅上前对白衣公子一拱手,指了指台上正在弹古筝的浅霜,轻声细语:“公子,我家楼主请您入座。”
白衣公子看了眼台上正在用心弹奏的佳人,然后道声谢跟着江沅走。
坐到了戏台东南方的座位上,黑衣下属远远的找了个不打扰众人的空地,靠着柱子一起听。
渐渐的曲调由婉转变为凄凉,似乎是情郎和女子分别的场景,两人依依不舍,但却不能继续相守。
凄凉之后是一个很清脆的转折,把人们的思绪引向刀剑交错的战争。
白衣男子看着戏台上女子正在入迷的用曲子描绘她心中的一切,她也是近乎白色的衣衫,长长的青丝垂在身侧,并非是小家碧玉的气度。
琴音中,两军的士兵拿着刀枪剑戟和铜锤铁钯交战在一起,血肉横飞遍地尸骨,两军的军师齐齐布下阵法,都在幻想着自己如何布阵对方如何破解,自己又要如何应战。
此战到了危急关头,迫在眉睫,浅霜的手速也越来越快,在古筝上划出一个个激烈的音调。
前锋和大将浴血奋杀,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刀剑摩擦的声音是那样尖锐,忽然一支箭矢凌空飞来,刺入敌将心头。
大战就此结束。
曲子的尾音渐渐落下,浅霜的玉手也渐渐停下。
这首曲子深深震撼在每个人心间,一曲终了,他们似乎也因战场的厮杀而热血激愤。
直到此时他们才看到,原先极少能有人坐的座位此刻竟然坐了个白衣翩翩的公子。
“公子对此曲感触很深,我大胆推测公子可是参加过大战?”浅霜坐在戏台上,眉宇间竟然有几分若有若无的赞叹。
白衣公子冷冷的点点头:“不止一次,但我从未败过。”
“看得出来,你是个常胜将军。”浅霜站起身走到戏台子上的东南方,隔着一小段距离朝他微微福身:“公子虽是常胜将军,心里想的却是死在疆场上的热血男儿。实在敬佩。”
“楼主客气。”白衣男子淡淡点了点头,他的黑衣属下此刻跟到身边,不知道要说什么
浅霜又向大家点点头:“多谢捧场,告辞。”
下了戏台子,浅霜自然是要回去的,古筝有文澜帮忙带回去。
一上午就一场,这是历来的规矩。
大家也都知道,所以听完之后就都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文翰等人也该收拾收拾,问问二楼投宿和三楼的朋友要吃什么,好让后厨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