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少女们快速行走将近两个时辰,终于停住。
只见面前一堵蓝色的光墙,在夜幕中展现,散发着幽幽的光彩,一直蜿蜒连绵到目力尽头,可见包围了一片极其广阔的山脉。
“以墙为界,界内皆是猎场,出界者输,没有具体时间限制,所以,请努力走的更远。”领队老师的声音传遍,温文尔雅,“入场吧!”
然后,那面光墙自行打开无数缺口,年轻的身影们蜂拥而入。
——
初零,李信,枭千叹,染剑华,四人相视一笑,然后向前方光墙缺口冲去,随着人潮,彼此之间的距离越拉越大,最后分别从不同的缺口进入。
——
进场之后,所有人都有意识的与他人拉开距离并且向着更远处跑去,一时之间,那些身影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如同千万入江的泥鳅,蔚为壮观,但是还不到半个时辰,便入目皆空,完全不见了刚才的巨大人潮。
初零一边奔跑,一边看着周围的环境,一边感知身边最大方圆之间的对手动静,不多时,他猛然抽出剑来,剑光冷冽一闪,一丛灌木与饮风草同时被剑气绞成碎末,俯身探手,一只灰兔子已经毙命,脖颈裂开整齐断面,鲜血兀自流着。
明天的早饭算是有了。
对初零而言,这场比赛跟他平时入山打猎没什么分别,只不过此次猎物是人,而武器也从猎刀换成了利剑。
下一步,他轻车熟路地便找到了龙胆草,搓成烂泥,任意涂抹周身,虽然看起来狼狈,但却可以防止夜晚睡觉被巨蚊打扰,其实是可以运用灵力来抵挡巨蚊入侵的,但是他舍不得浪费那点灵力,他深深知道,一丝一毫的谨慎节俭,有时候会带来无法想象的收获,而不懂得谨慎节俭的人,便不配活的更长——同时他也很清楚,今晚应该是比赛结束之前最后一个可以卸下防备安然入睡的夜晚,他要以完美的姿态迎接明天。
如此,便没了其他什么要紧事,就只剩下找地方睡觉了。
跑了片刻,他看中了一株三人合抱的老榛树,便身体微微下蹲,双腿发力,他一跃而上,最后落在榛树一枝粗大的树枝上。
据感应,这株老榛树上,已经有六个人,算上初零自己,就是七个。
初零对此很满意,因为明天一早,也不用费事寻找,便有六个人可以让自己小试牛刀一番。
兔子挂在旁边树枝上,剑抱在胸前——之前他常用的那把剑被莫鲁迪斯用刀砍断了,不得已,姬明雪又给了他一把新的剑,就是现在他手里这把,姬明雪说这剑是他的一个得力部下的遗物,剑铭“断北”,意思是“断阻北蛮”,而北蛮,指的就是重岳王朝,还说断北此剑铸造于四月和重岳频繁交战的年代,是他那个部下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传下来的——对于这些,初零是都不怎么关心的,在他看来,只要是把能用来杀人的剑,就是好剑。
而断北二字,很正常的并不被初零所喜,于是在他的坚持之下,他借了枭千叹的惊鸿细刀,然后以惊鸿为刻刀划去了剑身上的断北二字,又刻上了“杀人”二字。
经过代代相承的不断砥砺与蕴养,断北剑本身就有着相当不俗的内藏灵力,只是距离化出意识尚有一线之隔,而当断北二字换成杀人二字之后,此剑似乎陡然换了形貌精神,终于成就自我意识,并可以与初零的心灵相通。
初零仅仅是给了它一个新的名字,它便欣然认主,而他人蕴养一代又一代,都没能让剑中意识苏醒。
可谓天作之合,“杀人”就像遇到明主,而终于肯不遗余力地展现真身,或许正是因为断北二字所代表的境界道途太低太窄,远不如虽然张狂暴戾却境界道途大深大广的杀人二字更让它开心。
杀人,人者,碧荒最强大的生灵,与人为敌,比与区区重岳为敌,自然要伟大得多。
初零知道,这把剑将成为名副其实的杀人剑。
姬明雪看在眼里,一言不发,他同样知道——杀人也许不是好事,但不杀人就绝对是坏事,而将来重返四月,一定少不了血流成河。
碧荒就是如此,美丽而残酷。
但他不知道的是,初零的内心正在逐渐变得更加深沉阴寒,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日复一日,越陷越深。
如果说染剑华为剑而生,那么初零,应该就是为杀而生。
——
李信闭目盘腿坐在一处无遮无拦的山头上,怀里抱着他视同生命的白河枪,如同一尊雕塑,纹丝不动,枪尖一点寒光,如同九天之上坠下的星子。
“小白,你睡着了吗?”
“没有。”
“我也是。”
“我可以不睡,但你不睡就不好了,安心睡吧,因为你虔诚地供给我灵力,现在我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所以万事有我在——话说我真得睡了那么久?天啊,阿越的孙子都这么大了,我还以为你是他儿子呢……”
“额……”
——在李信踏入猎场的一瞬间,白河便醒了,他说:“你有阿越的血脉,今夕何夕?四月还在吗?阿越去哪儿了?”
李信很快从惊讶转为平淡,因为关于白河枪的传说,他父亲早就跟他讲过。
“我是李千越的孙儿,祖父已经亡故,现在是神落历1330年,而四月,已经被西部乱党取代,不过依然叫四月。”
“这样啊,当年晕倒之前我就觉得要出问题,没想到问题出的这么大。”白河的声音像少年,“唉!我还期待着跟阿越共同飞升成天使呢!没想到……唉!你可以叫我小白!”
四月有一个流传很广的传说,就是当武学达到无上境界,便可以生出双翼,飞向紫月,成就天使之身,但是从来没有听说过历史上有谁成功了,所以也就只被当做一个缥缈的无法实现的传说看待。
另外,据小白说,这片所谓的猎场,曾经是一处古战场,他就是被这座古战场遗留的兵戈血气震醒的,不然的话,他可能还会睡上更久。
——
染剑华是唯恐不热闹,他冲着一处聚集着颇多少年少女且位置良好的十字山坳一头扎进去,然后站在十字交叉的中心河流中的一块突兀石头上,举起风鸟剑,高声道:“在下染剑华,是一名旅人,我来自猫园,在我看来,诸位不过是我砧板上的肉,明日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将把诸位打回老家去——或者被诸位打回老家。”
骚动嗤笑如同疾风,席卷了整个山坳。
染剑华嘴角露出笑容——他从来不是个自大的人。
——
枭千叹跟初零一样,也上树睡觉,惊鸿细刀被他攥地紧紧的。
只不过他挑选的这个地方没有一个人——因为他进入猎场后就慢腾腾的往前跑,而且没一会儿便停步了。
他觉得没人会在一进场的地方停留——所以反其道而行之,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绝不能给猫园丢了人。”他躺在树上,轻轻道,说完便放空心思,准备入睡。
“呵,人家很久不曾品尝鲜血的滋味了呢。”一声如梦似幻的轻灵声音好似在他的脑海响起,枭千叹惊吓之下差点儿从树上滚落下来。
“谁?”枭千叹慌忙执刀站起身,立在粗树枝上,摇头晃脑向着四面八方黑茫茫的一片张望去,感知也扩大到最大的程度。
然而他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没感知到。
一种无力的心慌让他的全身都紧张地绷紧——他没想到刚一进场,第一个对手就是实力远超于他的人物。
心慌一阵之后,他横下心,决定勇敢面对。
“你出来!有本事跟我面对面打!别藏着!”他语气平静地说,同时微微调转刀锋,摆出一个起手的防御姿势。
“噗~哈哈哈哈!”那美妙的女声又响起在他脑海。
枭千叹一阵恐惧——究竟是什么人,居然有如此鬼魅的声音,竟然像是盘踞在自己心中发声一般!
笑声纵然很明快很好听,但于枭千叹而言,无异于索命的鬼哭。
“你是谁?难道你不打算遵守规矩?现在就要开打?”枭千叹握刀的手上已经全是汗水。
“你这小傻瓜,我是惊鸿呀!”
枭千叹目瞪口呆,然后撒手就把刀扔出老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