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喝酒,基本上都是染剑华在鲸吞猛吃,初零等三个仅仅一口倒九州之后菜都没吃几筷子就一醉不起了。
泽岚来而复去之后,也就是楼梦冬梦染剑华三个轻松地聊着一些有的没的,直至尾声。
最后在染剑华的强烈要求之下,店家赠了他四小壶倒九州。
“这仨喝不喝没意义!反正一样是新客赠酒!就都给我吧,我只要倒九州。”染剑华斜觑着醉了的三个人,语气上全是绝世酒徒对饮不知味者的轻蔑。
那小厮赞叹:“酒中仙。”
染剑华嘿嘿一笑:“知道不?我可是个旅人呐!如果有一天,你也走过千万际路,经历过一个个酷寒的夜晚,你就知道一口烈酒是多么的珍贵。”
小厮从容,道:“常言道读万卷书行万际路,这句话解释很多,但我信奉先读书后走路,等我多读几本书,就像你一样做个旅人。”
染剑华撇撇嘴,不置可否。
出门后,小厮朝他们作揖行礼,这行人是他很羡慕的,有身份尊贵的城主大小姐和她那名气势不俗的随从,有家境贫寒却已经在怪石小有名气的少年初零,有在须牙园求学看起来什么特点都没有的李信,只是他那杆泛着寒光的枪昭示着他内在的不凡,那个落魄却依旧敢放大话的枭千叹,更是个年纪轻轻却已经开始踏遍山水的旅人。
这几个少年少女似乎每一个都代表了一种人生,不尽相同的人凑在了一起,怎么看怎么有意思。
——楼梦背了李信,冬梦扛了枭千叹,染剑华醉醺醺地半搀半拖着初零,腰间系好的四壶倒九州发出叮叮当当的碰撞声。
离去之前,楼梦还下意识回头望了望,才发现那儒风男人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酒馆,无声无息。
“怪石不小。”她嘀咕了一句。
他们离去后,方寸九州的主人,一个看样子七老八十的老翁出门看了看天,若有所思,又很快摇头苦笑。
“闭关二十年,怪石出了这么多妖孽吗?”
酒馆小厮道:“爷爷,我想去参加那个谁与争锋——我就先不看店了行不?”听着爷爷熟悉的声音,却是第一次与之见面的少年心里没有半分紧张。
……
行行停停,三人愣是没有雇佣任何,就这么一直各自背着或拖着醉了的少年,慢慢走。
在旁人看来,确实也有那么点兄弟姐妹患难与共的意味。
究其缘故,是因为楼梦很享受背着李信的感觉,而冬梦知道楼梦的心思,至于染剑华则纯粹是因为没钱也不好意思开口问两个少女——方才吃酒的钱,就是楼梦付的。
也幸亏这里是重岳,民风粗犷,要是换了别的纲常严谨的国家,少女喝酒,本就有损风化,若还像楼梦冬梦这般背了醉酒的少年在街上抛头露面的走着,那便是无法想象的奇观。
待得熬到猫园,已经天色不早。
楼梦把没有喝掉的那儒风男人所回赠的那壶绿蚁甜酒递给染剑华,染剑华晕晕乎乎地就伸手接了,接过之后才觉得自己的做法不太对,但是已经接了,又不好意思塞回去,一时间神色木讷。
冬梦气笑:“蠢猪还不说谢谢?”
染剑华点点头哦了一声,“谢谢。”
“喝惯了穿肠阳炎跟倒九州这样的烈酒,偶尔也可以尝尝这甜酒,也许你就能看到以前不曾见过的风景。”
染剑华眼前一亮,“说的不错!”
这时候,枭千叹迷迷糊糊抬起头,看了看周围,“到家啦?”
冬梦放下他,枭千叹脸红,既有醉酒之态,也有羞涩。
“没出息!”冬梦呵斥一句。
枭千叹脚步虚浮,晃了几晃,终于站定,他看着楼梦。
“楼小姐,我知道我现在一无是处,所以……我与你妹妹的婚约,该取消了,我不想让城主大人为难。”
与其被动被人毁约,不如主动点儿,这样还算有气概,这是醉酒之后的枭千叹心里真实的想法,如此一来,一桩麻烦事儿便算是借着酒劲儿解决了。
楼梦赞许地点点头,“这事我无法做主,但我会告知家父大人。”
枭千叹笑了笑,“谢谢。”
冬梦开始觉得这个如同丧家之犬般的枭千叹一点儿都不可怜了,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重生了。
“行啊,今天这酒算是没白喝。”冬梦拍了拍枭千叹的肩膀,笑嘻嘻地。
——
染剑华告诉初零说,喝酒的时候。那个叫做泽岚的姑娘找你,只不过你已经醉倒了。
初零表示,谢谢。
怀中的猫坠被他捂得温热。
他开始想,也许真的没必要向她证明什么。
之前和莫鲁迪斯打架,自己赢得了全怪石的目光,但貌似当时泽岚对此也没什么表情。
真真是道不同,看来啊,寻个时间,这坠子早早给了她罢。
也算表达谢意。
初零以为,一切都如常,所以他感觉良好。
枭千叹问染剑华——喝酒之后我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染剑华想了想,回答他:“当然!——不过嘛,没人知道的,放心好了!”
枭千叹点点头。
难得正经的染剑华补充一句:“就算有人知道,咱们猫园五人众也不是吃素的。”
李信知道自己不会出丑,最多就是醉了就趴下睡了,他本来就话少,所以什么也没问。
醉鬼一般有两种,一种是醉了就开始胡言乱语,一种却是成了哑巴一言不发,李信就属于后者。
倒是染剑华不甘寂寞,主动对他说:“是那楼梦把你背回来的。”
李信无言,谁也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后来枭千叹又去问姬明雪有关云归的事情。
姬明雪叹口气对他说:“云归已经把惊鸿给你了,他也不是曾经的他了,不好意思啊小千叹,我觉得你努力走你自己的路就好了。”他不想说云归的过去,因为他其实还是有点无法接受。
解刀远游的另一个同义词,就是背叛离开。
李千越,林彤,宫如静,秋弓,知晴,姬明雪,云归,这七个曾经四月军团四十万精锐的核心,如今只剩最后两个,而云归,也终究失去了以前的心。
便只有姬明雪一个了。
虽说不知道云归去往何方了,但姬明雪也确实为他新的旅途而高兴,但他终究不是云归,他很想回到南方去,去亲自为那些死去的兄弟们上一炷香。
“不妨事不妨事……”枭千叹急忙说。
既然师傅不愿说,那么想必便有不愿说的道理。
无论如何,在枭千叹眼中,归云愈加神秘起来。
从那以后,他练刀更勤了,仿佛归云以前的话犹在耳边。
“少爷!练刀啦!”
——
泽岚只对泽崇和说了两句话。
第一句是:“父亲,我们离开这里吧。”
泽崇和大惊,女儿从来没有以那样恳求的语气跟自己说过话,因为自己从来都是依着女儿,女儿也从来没有什么过分的要求。
但眼下自己的商业版图刚刚构建雏形,就准备在怪石城冲天而起了。
就在泽崇和摇摆不定的时候,泽岚似乎也不忍父亲在事业与自己的抉择中挣扎,于是便有了第二句话。
“父亲,谢谢你。”
听到这话,泽崇和拍案而起。
“你这傻丫头说的什么话!搬家!”
然后泽崇和即去城主府中告罪,又在各方面赔了很多钱财,虽有波折,但不屈离心,他终得于怪石商界脱身。
前后不过三日。
离开那一天,泽崇和说:“我们还有好多钱呢,我只有一个女儿。”
储兰看着丈夫,笑着说:“哪怕你现在是个穷光蛋,我也跟着你。”
泽岚看着恩爱的父母,心如刀绞。
她看着渐渐消失于视线之中的怪石,脑海里全是那个一身羊膻味儿且有着深沉眼神的少年,他摆摊卖东西的时候,会露出灿烂的笑容,惹人喜欢。
她心中默念:“不哭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