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曾经以为,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比自己更了解顾城。
事实上到现在她也是这么认为的。可现实是,站在顾城身边的那个人始终不是她。
而自称是顾城女朋友的这个女人,做事马虎,毛毛躁躁的,除了长得漂亮之外就没什么特点了。
甚至在知道了姜阿拉是顾城小追求者的真实身份之后也是温和平静的给阿拉拿面包,只当做是孩子很可爱的看待。
原以为,是自己不够努力,不够优秀,直到现在才发现,从头到尾只有一个理由。
尽管心里想的是马上就走,可是身体一旦接触到柔软的枕头就不受控制的睡死过去。
她太累了,太过于担心顾城以至于没有合过眼。
人在过度紧张之后的瞬间放松马上就能睡着。
为了躲避余震,大家都处在郊区,晚上十一点左右,一个一个的都回了帐篷,渐渐没了什么大动静,四下里有些静悄悄的,空气中透着微凉的薄雾,天河缓缓的在墨一般的夜空转移着。
阿拉到最后也没有明明白白的说出自己的心意,尽管两人都心知肚明,因为一定会被拒绝。
她也知道,其实不论顾城是怎么回答的,自己的心里都会有一个结。
《东邪西毒》里讲:以前我以为那句话很重要,因为我觉得有些话说出来就是一生一世,现在想一想,说不说也没有什么分别,有些事会变的。
是这样没错,可有些人的保质期似乎特别长,不知不觉就用完了一辈子。
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阿拉醒了。
她突然想起范子淳也在这个城市。
她还活着吗?
很久之前还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来诅咒她,现在是成功了吗?
第二天一早顾城就把阿拉带到市区的医院去,原来范子淳在地震的时候出了交通事故,不是很严重,却也不是小伤。
之所以顾城会知道,因为她的通信记录里只有一个号码。
是自己开的车撞到树的时候,玻璃刺穿了她的胸腔。
值得一提的是,她并没有驾照。
阿拉看到了她在隔离室被仪器包裹的严严实实的样子,呼吸罩里雾蒙蒙的一片,挡住了一大半略显苍白的脸,漂亮的卷发如今也枯黄干燥,脸上没有多少血色,床前的身体指数测试机发出像是心脏的跳动声一样缓慢的“嘀、嘀、嘀、”声。
手术虽然已经把玻璃碎片取出来了,可是想要身体完完全全的康复,接下来的后半生都要细心调养。
阿拉沉沉的看了她许久。
想起之前她在最后一封信里面提到过,这一切似乎要结束了,还有我自己。
或许那不是信,而是遗书啊。
在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合理的和美好的都能按照自己的愿望存在或实现。
阿拉不知道顾城是否知道这场事故背后的原因,她也不想让他知道。只好说:“等她醒了就把她转回国内医治吧。”
“不和她商量一下?”
“应该是抑郁症。”
顾城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了,两人并肩走出乱哄哄的医院。
前面的人越走越慢,阿拉在医院门口停住脚步对着他的背影说: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别说了。你也知道我想说什么,我也不说了。”
顾城也停下了,转身看着她没有说话。
阿拉颦眉:“你怎么不说话啊?”
他笑道:“不是你让我别说了吗?”
“……”阿拉白他一眼,又继续正色道:
“我知道,一直以来,你是把我当做了小时候的顾城,劝导我,安慰我,指引我,是不想让我有你小时候那样无助的经历,所以我们之间对你而言比起爱情更多的是亲情,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接受我,也不能失去我,我都知道。”
顾城笑了,和以前一样,瞳孔里映出阿拉的轮廓,他说:“不要以为我在你的世界里有多么重要,其实只是过眼云烟。”
阿拉瞪他:“少了我,你就给我后悔去吧。”,这才收了笑。
我不知道要读多少书,看多少景,遇多少人,才能将你的好,忘的淋漓尽致。
阿拉打开手机,昨晚的短信安安静静的躺在发送箱里。
而顾城的手机早已被砸的四分五裂化成尘土埋葬在地下。
这句话他永远永远都收不到了。
‘我们不能在一起,但不代表我会停止爱你。’
阿拉闭着眼睫毛颤颤轻声读出这句话。
再一次飞上了几万丈的云端之上,忽然就感觉脚下轻飘飘的,也许是想开了,全身心都有着不可言喻的轻松,原来,这份感情,不论对她还是对他,都是一种束缚。
回首往日,日子里竟全是斑斓的光影,记忆的屏障,曾经心动的日子已渐渐远去。
十几年如一日的如同投入大海般没有回音的单方面恋情结束了。
早该放下的。
人生不能缺乏的是雨夜,淅淋的,独自的雨夜。这样的雨夜里,天有泪,烛有泪,天泪有声,烛泪有形,唯有斯人面上簌簌流下的,是点点无声无形的热泪。
七月的风,八月的雨,无力的喜欢和遥远的你。
北京时间中午十二点整。
踏入回国的旧土,阿拉才感到疲惫,去时两手空空,归时携了一身风尘。
走出机场,阿拉不经意间瞥见了不远接机处的地方,愣在原地。
那个人。
他就那么站着看她。
黑眸太过锐利,让人不敢和他相视,即使穿着病号服,那一身的冷厉雾气也很是慑人,有如猛虎,让人畏惧。
他眉眼间堆满了漠然,眼神淡淡的平静的滑过她。
阿拉在他这样低气压的视线下喘不开气,就像做错事被抓个现行一样的感觉。
“你终于回来了。”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