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世界上存在着一个神话般的理想乡,那么大概所有经验丰富的旅人都会说出同一个名字来。
阿克斯嘉,或者说·····太虚皇朝。
所有去过那里的人都无一不极尽赞美之词来修饰它。
那里有绯红的天空和银鼠色的云层,空气中弥漫着最熏香的花草气息,有着繁盛的文明和悠久的历史。
发达的技术,强大的军团,富饶的城市,那是仙境,是理想乡·······
还有统治这片土地的太虚皇朝,在艾恩法尔历史中昙花一现。
然而即便那是一个童话或神话中才存在的地方,真正去过的人却寥寥无几。
因为阿克斯嘉,并不是艾恩法尔的大陆。
根据学者们的推测,在坠星之年,伊斯亚特王朝刚刚建立后不久,艾恩法尔外发生了空前绝后的位面碰撞,无数的位面碎片掉落到艾恩法尔,其中一块便形成了阿克斯嘉大陆。
关于阿克斯嘉的面积,至今未能清楚,但从皇朝归来的旅者都说至少是艾恩法尔原有大陆的三分之一。
因为是外来位面的碎片,阿克斯嘉一直游离于深渊虚空和元素界之间,甚至很少在物质界显现。
唯一能进入那块大陆的入口是阿克斯嘉之门。
一扇沟通艾恩法尔和阿克斯嘉的虚空之门,只有狂热的旅行者才有耐心和可能性用数十年的时间去寻找入口。
艾恩法尔对于太虚皇朝最初的认识,便是从归来旅者的口中形成的,直到神权之光纪元开端,阿克斯嘉之门被固定,艾恩法尔世界才对其有一定的认知。
然而这片土地的唯一主宰,太虚皇朝的所谓统治者,却没有一个人能完全清楚他的真实面目。
唯一知晓的,便是皇朝的强盛和一直统治阿克斯嘉的事实。
但是子君知道,太虚君座的守护者和统治者,叫作君座。
回想了一下脑中仅有的关于皇朝的记忆,子君很是奇怪地看着眼前这些骑士。
从形象上看他们的确是传说中的皇朝羽林——沧澜骑士。
但是,在阿克斯嘉之门关闭之后十多年的现在,艾恩法尔应该不存在任何有关于沧澜骑士的痕迹。
更何况,他们的出场也是离奇得可以,虽说有传送法术可以解释,但子君并不认为自己身边有供传送法术施展的空间坐标。
而脑中响起的声音则被子君选择性忽略了。
然而让子君吃惊的是,即便有如此多的可疑之处,但对于这些英武的骑士,子君不由自主地生出亲切感。
子君看向为首的一名骑士,在他精致肃穆的铠甲上比其他人明显多了一道苍龙雕纹,左眼有一道狰狞的伤疤划过,大大破坏了本来英俊的面容。
这名明显是头领的骑士朝子君半跪着,不知什么缘故而使身体微微地颤抖,就如同……教徒在瞻仰神明。
”你是谁?”子君过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
“回君座,属下是沧澜骑士团第四大队分旗长兰斯洛特!”
兰斯洛特严肃地回答,掷地有声。
果然是沧澜骑士。
子君暗暗点头,随即注意到了对方的措辞,皱眉道:”你叫我什么?”
“我们的主人,太虚皇朝永远的守护者,君座。”
兰斯洛特仿佛没有注意到子君疑惑的语气,用无比狂热而崇敬的口吻道。
子君瞬间就懵了。
我,君座?
你在逗我玩是吧。
连带着兰斯洛特,还有这二十名骑士都被子君打上了疯子的标签。
估计是子君的表情实在是太过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想法,兰斯洛特深吸一口气解释道:
“君座您现在尚未觉醒,所以并不理解这一切,但在您觉醒之前,请让我们跟随于您。”
不过这番话反而引起了子君的警觉性,使他眼帘微垂。
虽然这群人可以确定是疯子了,但白银以上的精锐实力却实打实地摆在那儿,难免不会别有所图,这背后怕是有肮脏的········细思极恐!
子君没有被害妄想症,然而眼下的情况让他不得不朝那边想。
无论怎样,绝不能使沧夏他们受到牵连。
“····你们说,我是君座,那么也就是说,我的命令你们都会听的啰?”
子君思衬片刻,试探性地问道。
“君座的需要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我们是皇朝的剑,是皇朝的盾,让您的意志完美地贯彻是沧澜骑士永恒的使命!”
兰斯洛特在一刹那的沉默后突然亢奋地喊道,而且不只是他一个人,二十名骑士同时以宣誓般的口吻说道。
“····那好啊,我命令——你们就在原地待命,不许跟着我!”
子君道,慢慢摸上了腰间的短刀,防备着对方可能的图穷匕见。
“嘭——”“嘭——”
不过事实证明子君的防备是多余的,几乎是话音刚落,所有的沧澜骑士就把腰间宽厚的龙剑插进冻土中,双腿盘坐着闭目凝神。
注视着面前这一群几乎如尸体一般的沧澜骑士,子君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而且他也不能继续逗留了,沧夏可已经走在前面了,如果不快点······子君可不认识路。
所幸沧夏走得并不快,或者说在有意无意地等着子君。
“为什么那么慢?”
望着少女歪头问道,子君只能长叹一声:
“有点复杂····”
但沧夏显然是不清楚子君的想法的,而是轻轻“哦”了一声,然后再继续前进。
大约半个多小时的路程,子君便在天际线上望见了所谓的营地。
在皑皑的雪原上,屹立一座规模不小的营地。很明显地就能看出这是一个流动性的组织,所有的建筑都是可以随时拆建的,营地外围的防护也只是草草地用栅栏围了一圈。
这是件很奇怪的事,北地的民族一般不会过迁徙的生活的。
此时已经入夜,子君本想直接从正门走,却被沧夏拉住了。
“被爸爸发现了又少不了一顿训,我们从小路走。”
沧夏狡黠地笑了笑,刚想从营地一侧的小径走,一个平和而雄厚的声音及时传来:
“子君,沧夏,你们去哪儿了?”
“呀——”
沧夏像是一只被吓到了的小猫一般抱住子君的手臂,随即朝后者露出一个“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不掉”的表情。
这倒让子君好奇声音的来源了,转头望了望。
原来在营地大门处,还有一个和门扉的月阴融为一体的人影。
人影慢慢从暗处走出,显现出他的模样。
这是一个和沧夏面孔有六分相似的男人,俊朗的面容上带着些许的疲惫和沧桑,头发有些鬓白,但却很干练。
“父亲……”
沧夏连忙低下头去,态度之诚恳让子君眼皮狂跳。
你道歉还有经验了是吧?
“离叔……”
形势比人强,子君决定还是跟沧夏学学。
名为沧离的男人没有说话,而是如释重负般长叹了一声,用溺爱的眼神看着面前的两人。接着挥了挥手。
“先进屋。”
子君这时才注意到他的手完全被冻裂了,想必是等了很久了。
子君和沧夏对视一眼,皆快步跟上。
沧离将他们带到屋里,虽说已经入春,但天气依旧冷得出奇,角落里的炉火跳跃着火星。
“我让你们去探查一下北风牧狩的踪迹,你们倒好,跑去狩猎了,当真不怕被霜结龙吃掉吗?”
子君想象中的严厉训斥并没有出现,沧离反而是用吓唬孩子的话半开玩笑地说道。
不过这温和的态度联想起沧离的等待让子君觉得自己真是禽兽不如。
“……我们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沧夏的眼中弥漫着水雾,撒娇般地说道。
“已经快成年了,怎么整天还像个小孩似的!”
沧离显然受不了这一套,笑骂了一句便没有深究。
”没事就好,以后不要擅自行动。说说吧,这次出去有什么收获吗?“
”我们搞到了一个月的口粮。“
沧夏一本正经地道:“而且子君的脑袋也摔坏了。”
能不提这件事吗?
子君捂着额头,实在不想去看沧离奇怪的表情。
“事实上,我碰到了一群人。”
思索了片刻,子君决定不对沧离隐瞒,将沧澜骑士的事告诉他。
“什么人····议会的?还是别的氏族?”
沧离抿了一口杯中的热茶,道。
“他们自称······沧澜骑士。”
“噗——”
沧离如遭雷击般抽搐了一下,将口中的茶水喷出,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道:
“你说·····他们是沧澜骑士?”
“只是自称而已·····”
子君看着沧离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也觉得很疑惑。
怎么看起来比我还了解沧澜骑士一样。
“能讲讲他们的样子吗?”
“当然·····”
子君一边说着一边观察着沧离的反应,后者只是如同在回忆什么一般地发呆。
“····果然,也是时候了。”
沧离听完子君的描述,叹息了一声。
子君也确信沧离的确知道什么关于自己的事,深吸了一口气,子君朝沧离道:
”离叔,请你告诉我,我是谁,我的身世·····以及我要怎么做。“
”等等····父亲,子君不是您朋友的遗腹子吗?还有沧澜骑士,你们到底在说什么?“
一旁的沧夏听得一脸懵逼,打断道。
她有预感,接下来要说的事绝对是她所不愿意听到的,就好像···要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
然而沧离却完全没有回应沧夏的问题,而是沉声道:
“你不是艾恩法尔的人,准确来说,你是太虚皇朝的君座,当然,我也不能肯定,毕竟这都是那名沧澜骑士告诉我的。“
”那名?“
子君皱眉道。阿克斯嘉和凛冬北境相距一个大陆,沧澜骑士怎么会穿越过来?
仿佛是察觉到了子君的疑问,沧离解释说:
”那还是十八年前,我遇到了一群重伤的沧澜骑士,并从其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太虚皇朝的变故。“
”嗯······以现在的编年史来计算,那应该是赤月之年,我遇到了一名沧澜骑士,倒在雪地里,死死护着一名幼婴···他受了很重的伤,我没有办法救他,在临死之前,他把幼婴交托给我,并嘱咐我一定要将其抚养成人·····我在他身上找到了一本日记,通过日记我了解到这名沧澜骑士是骑士团的首领,而他所保护的幼婴则是他们效忠的主人——太虚君座。“
”想必你也猜到了,你就是那个幼婴,也就是太虚皇朝的君座····虽然我并不清楚作为君座为何会以那种状态出现,但关于这点日记中并没有明确提及。当时我想你可能是君座的遗子,所以给你取名为子君,但后来我发现我错了。“
”·····通过研究那本日记,我得知了有关于太虚皇朝的部分有关信息,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帝国。君座也并非皇朝的统治者,说起来,太虚皇朝这个名字还是灰帽子们自作主张地加上去的呢。“
沧离调侃了一下高塔的学者,继续道:”君座根本不存在子嗣,也绝不会有继承者。因为君座从古至今,从来都是一个人。“
”······阿克斯嘉之门在很久之前就关闭了,您知道是为什么吗?“
子君沉思片刻,问道。
沧离摇了摇头:”不清楚,我也只是了解到那个世界的一些皮毛,不过似乎是一场巨大的灾难降临什么的。“
他的样子显得十分无所谓,这也难怪,太虚皇朝对于艾恩法尔实在是太过遥远了,即便是消失了几十年,在艾恩法尔人看来也不过是位面碎片归位,离开了艾恩法尔而已,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了,对艾恩法尔几乎毫无影响。
更何况位于偏远的北地,知道太虚皇朝存在的极为罕见。
沧离说完后,深呼了一口气,对子君道:“现在已经有你的死忠找到你了,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只能由你自己决定。”
子君的心绪有些复杂,按照沧离的说法,自己可能真的是君座没跑了。
“你的打算呢,是接受这个身份去皇朝还是抛下它们继续过现在的生活。”
原本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沧夏立即清醒过来,将视线投向子君,虽说子君突然成了什么太虚君座,但对于她来说,子君还是子君,无论如何沧夏也不能忍受子君会离开她。
“子·········”
“沧夏!不要干涉子君的决定!”
沧离将其打断。
“不必了,我不会离开的,皇朝也好君座也好这于我何干呢?至少这么多年来我不是过的挺好的吗,与其去管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我更情愿留在你们身边。”
子君笑着说道,说最后一句时温柔地望着沧夏,让后者脸上不禁染上了绯红。
经过长达数秒的深思熟虑,子君果断抛弃了君座这个看上去很麻烦的身份。
子君本质上是个知足常乐的人,如果事情不和自己有关,真的连管都懒得管。
而且即便劳资是君座,现在也只是个弱鸡啊,光凭那几十号人就真的想搞点儿事?
子君还不觉得自己有那本事。
“这样么········那好,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沧离笑了笑,道。
“离叔但说无妨,这些年来你就像我的父亲一样。”
“你和沧夏,定婚吧。”
“唉唉唉!!···········”×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