汗如水在夹背间流淌,青背衫不知何时已成墨色紧贴在脊背之上,宽大的脚掌依然稳稳贴着底下的石阶没有半分动摇,壮汉虎目大睁昂首看着前方专注而亢奋。
一座恢宏凛然的白玉石门傲立上方,巍然不动,似在审视底下一个个埋着头的攀越者,又好像一直在等待有资格站到自己身边的那人。
“天华!我来了!”
壮汉正是吴雄,此刻他离天华山门不过百余阶,目中气势如虹那抹激动怎么也掩饰不住。
一步踏出平稳而沉重。
健步如飞:一百零五…一百零二…九十九…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已经能够看见匾额上的“天华”二字,似乎终点就在眼前。可是仔细看他的眼睛会发现——目光渐渐散涣没了焦距,眼睛变得赤红隐隐带着凶意。
忽然,眼中亮起一道惊色一闪而逝,吴雄当即一口鲜血喷出,仰身栽倒滚下去不短的距离。爬起身来口中喘着粗气,眼中又一次带着惊色。
不同的是:这惊色中,藏着恐惧。
………
“那大汉是谁?好生厉害竟到了百阶开外,他不会,登顶吧?”一名弟子震惊之极。
“有.....有可能吧?”旁边的人不确定道。
“哪有那么容易。”一位面向老成的弟子目中感慨。
“师兄为何如此说?”
“你们可知——天路。”
“天路?”
“那是门中有的弟子对山门前那坡石阶的称呼。”
“这是为何?”
“天华建派多久?”那弟子没有回答反而问了一个问题。
“四百年!”
“四百年啊!”那人目中感叹:“却只有一人登了顶!”
“什么!?”这话太过震撼,让人一时难以接受。
“这便是——天路,难如上青天的天路。”
“师兄,这登顶之人莫不是白师兄?”
“非是他”
“那可是夏师姐?她被誉为天华近百年来最具天赋的弟子。”
“亦不是她。”
“那不知是天华哪位前辈?”
那位师兄微微沉默,目中燃起崇高的敬意:“二代师祖!”
“二代师祖?”一名弟子颇有些讶异:“那可是天华历代掌教中唯一的女掌教!”
“虽为女儿身却做到了无数男儿都做不到的事,当更为我天华后辈仰慕!”
“理当如此!”众多天华弟子皆为认同。
“师兄,你对天路如此了解,可是曾登上去过?”
“那是自然!”谈及此,那位弟子目中隐隐带着自豪。
四百年来,能闯过登顶的唯有一人,能踏进去的亦是人中龙凤,如此神态倒是不过分。
“止步于山门前——九十阶。”
此话一出,周围许多弟子皆是一脸佩服。
看着那一个个神色,心里虽然有些小得意倒也没有忘乎所以:“不过和其他师兄比起来我确实不怎么样,你们可知第四峰的朱有全朱师兄?他可止步于六十七阶!并且…”
只见话锋一转:“他也不算什么,你们知晓第一峰的俞师兄走到哪儿了吗?”
“这我知道!”一名弟子踮着脚尖抢呼到:“止于五十一!”
“没错!不过....他亦不是最顶尖的。”那名弟子环顾四周目中带着钦佩:“最厉害的是白师兄!止步——三十三!夏师姐与之并列!”
内心的震动无以复加,人们再次感受到几人的强大,或许这正是他们深得几位掌峰器重的原因。也正因为明白他们的厉害,对于“天路”才会更加好奇,甚至,带着畏惧!
“师兄,这天路到底难在何处?”
那位师兄目光复杂
“你们没有走到那里所以不知,我走到了那里.....同样不知。”
........
漫漫长路不知走了多远,也不记得自己越过了几人。瘦弱的少年佝偻着身子斗大的汗珠低落,在石阶上绽开画出别样的纹路。他出脚很慢如同一个蹒跚的老者。
“从方才开始,不一样!”少年低喃:“压力不再变动而是逐渐地增长,这是…第三关!”
没有异处,未藏玄机。
这一关,试的,是韧性!炼的,是意志!
“咚咚!咚咚!。”
强势而激进,似在宣告一向孱弱的少年此时的强大!
阎秋再次感觉到了:在山腰时的那种变化,并且更加强烈!脚心滚烫仿佛有火在灼烧,非是表皮而在其内。
那是,气!
人生来有气,藏于肉,附于皮,皮肉之根也。气盛则生,气消则亡。
故而——“炼气”
炼气者,去污化浊炼粕为精而后馈于身,则身强体壮精神焕发。
然,炼气绝非一日之功,须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如此,少则五年多则十载,方有所成。
酝酿,沉淀,最后则是——爆发!火烧到了极致,不再甘愿被束缚竟冲破了枷锁,喷涌直上!若猛虎出笼带着不可抵挡的威势冲过众多筋脉盘踞在膝间。那里,一扇门挡住了去路,可门却没有关得严实。好似曾有人打开了它不再理会又被风给吹上了,掩着,却没上锁。不过稍做停留门便被破开,气势如虹!飞跃过双腿到了腰峰再次停下,并非遇着阻碍而是在集结,自双足涌出的两道精气竟缓缓交融拧成了一股,气势飞涨!是猛虎亦是饿虎,寻着一条脉便一头扑了进去。
阎秋感觉双足灼热,并且越发强烈,直至有些刺痛的时候又膨胀开。体内生出一股热流,自双足奔流而上,穿过小腿、大腿环绕在腰间,不过几息,忽然沸腾再次翻涌。衣袍鼓动双鬓飞舞,庞大的气机自体内宣泄而出。阎秋面目绯红周身袅袅白雾弥漫,若褪去衣裳,能看到他的皮肉在蠕动仿佛有一条蛇在里面爬行。自腰侧向上,至肩,穿过胸膛,向着腹部下沉。督脉、任脉、冲脉、带脉.....这股精气寻着熟悉的路线在阎秋的脉络里流动,最后汇于丹田。
气始足,行百脉,终丹田,周天自成。
周天,炼气之极!
谁能想象,这副瘦弱的身躯竟藏着如此庞大的气!
它沉睡得太久,而今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