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夏至早早起床,简单的洗漱完毕,在昨日买好的糖果里随手抓了一把,放进口袋便急冲冲往城门跑去,突听得背后有人喊道:“夏至,你到哪里去?”
夏至一愣,听得出是香子兰的声音,平日里对香子兰颇感畏惧,只因她为人正气,天资卓绝,又善解人意,举止温文尔雅,甚得其师千叶山庄庄主李乐天的喜爱,而自己的师父十一指和李乐天是多年好友,二人交往密切,竟然对香子兰也非常偏袒。偏偏香子兰最爱找自己麻烦,抓自己小辫子,一旦有什么不妥之处被她发现往往就得当面指责一番,责其改过,尚若不听她的,她又去报告给十一指,自己免不了被师父惩罚一顿。夏至只得站定了脚步回头看着香子兰笑道:“香姐姐,好巧啊,竟然这么一大早的就碰见了你,你早上好!”
香子兰冷笑一声回道:“你也早上好啊,你平日里最爱睡懒觉,今日起来的倒早的很。人们说不利不起早,不知道你是找到什么发财的门路,也告诉我一声,我跟着你一起发些小财,可好?”
夏至忙回道:“香姐姐说笑了。我哪里有什么发财的门路,不过最近师父出远门了,我一个人在家,因师父临走时叮嘱我要勤奋练功,不要荒废了大好时光,我觉得师父他老人家说的极是,因此这些天,天天都早起,先是四处走走活动下筋骨,然后回家练功,勤奋刻苦,一点大好时光也没浪费呢。”
香子兰笑道:“如此说来,我们的凛冬城西小糖哥倒是转了性了,硬是从一个嘻嘻哈哈不务正业的浪荡子弟变成了一个勤奋刻苦,日日早起的用功少年。”
夏至脸微微一红,笑道:“香姐姐如此夸我,我倒承受不起了。不过大致上也是这样。”
香子兰突然铁青了脸,大声怒道:“夏至,十伯伯一出门,你就在家不得安生,天天四处闲逛、捣乱,那也算了,毕竟没犯什么大事,可是你接连几天,天天鬼鬼祟祟的跑到城外去,你当我不知道吗。”原来十一指出远门时对他这个捣乱的弟子终究不很放心,因此委托香子兰代为照料,临走时又叮嘱夏至平日里多去千叶山庄走动,给庄主问好,多向师姐师妹们请教,哪里知道自从夏至在城外遇见霜降,对师父的叮嘱早忘的一干二净。香子兰眼见接连两个月了,夏至一次也没到山庄里来,心中对他颇为担心,便下了山到夏至家里找他,可哪里还有人影,问了邻居大妈,那大妈糊里糊涂只说没见着,不知道天天跑哪里玩去了。于是满城找遍,却又哪里有他的人影,一直找到天将黑了才看见他笑嘻嘻的穿过城门回家,这可把香子兰气的大怒,这小子明明没满十八岁,竟然敢谎报年龄,欺瞒长官。跑出城去,在城外鬼混,至晚才归。香子兰气的跺脚,嘴里恨恨的自言自语道:“这浑小子,让他自己死在城外算了,再也不管他了。”等到回到山庄,却又一夜难眠,终究是担心他的安危,第二天早早的起床来,在城门口截住了夏至。因看见夏至昨天夜里入城,守城官不加盘问阻拦,想是出入的惯了,竟然已经和长官们混成熟人。才说他接连几天,天天出城,却哪里知道夏至天天出城,在城外鬼混,已经有两个多月。
夏至涨红了脸,说道:“原来香姐姐都知道了,香姐姐神计妙算,什么都逃不过您的双眼。”
香子兰道:“我哪里神机妙算了,你可不知道我昨天在城里找了你整整一天。”
夏至奇道:“不知香姐姐找我有什么事呢?”
香子兰扭捏道:“我看你两个月了也没来我们山庄,怕你遇到什么麻烦,因此下山来看看你。”
夏至满脸堆笑道:“香姐姐如此关心我,多谢姐姐了。”
香子兰双脸一红,啐了一口说道:“你别臭美了,要不是石伯伯托我照顾你,我才懒得理你。”
夏至仍旧笑道:“就算我师父没托付香姐姐照顾我,只怕香姐姐也不会真的对我不睬不顾呢。我们从小玩到大,香姐姐一直疼我,我心里感激的很。”
香子兰这才缓和了脸色说道:“不是我爱管你闲事,实在是城外野兽肆孽,极为凶险,你年龄未满十八岁,本来是禁止出城的,这也是为了你好,万一在城外遇到危险,送了性命,可教石伯伯怎么办呢?”
夏至道:“其实城外安全的很,就是人烟少而已,真没什么野兽。要不我带你出去,一起去见识见识。”
香子兰忙摇头道:“我也未满十八岁,可不敢象你这么肆意乱来,也不知道你使的什么法子,竟然就骗过了那几位长官。”
夏至笑道:“那几个守城官都是吃干饭的,不管事,倒浪费我一番心血,仿造了一份文书。”
香子兰正色道:“你胆子可真大,官府文书也敢作伪,万一哪天被发现了,看不打你一顿大板子!把你那仿造的文书给我看看。”
夏至哪里肯给,胡乱的编排道:“我看那文书不作用,已经扔掉了。”
香子兰见他眼珠贼溜溜的转动,自然知道他这是谎话,笑咪了眼说道:“你脸上怎么有颗饭米,吃完饭要记得擦干净嘴巴,说了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便举起手要帮他擦脸,夏至见她对自己如此温柔、爱护,一时间心花怒放。她那芊芊素手轻拂脸颊,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而香子兰又笑盈盈的美丽非凡,忍不住就想去抓住她的手亲一下。突然想到:“我今天早上没有吃饭啊,脸上怎么会有饭米?”只见香子兰佛他脸颊的手急速下转,伸进他怀里,一下将他怀里藏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掏了出来,夏至大呼上当。香子兰随手翻动着这些东西,先是一个红红绿绿的荷包,细看时却发现是自己一年前绣了送给他的。见他贴身收藏,心里颇感温暖。又有一本书,书面写着:凛冬山百花草摘抄,却又是自己送给他的。想起前年,夏至帮忙自己在后山采集花草,不慎被毒蛇咬伤,夏至不通医理胡乱的找了些药草,嚼碎了抹在伤口处,那药草全然不对症,倒害的他毒性更重,要不是大家及时找到了他,又及时医治,只怕那时就死掉了。自己自责非常,于是花费了五个多月的苦功,将后山上常见的几百种花草全部抄录出来,注明何种花草对应何种病症,可解何种毒性。并且为了方便夏至看懂,又细心画出每种花草的模样。香子兰看见这本书,已经不忍心再去翻他隐私了,便找出了夏至仿造的《适龄出城许可文书》,将其他的还给了夏至。
夏至接了过来,仍旧塞回怀中,看着香子兰拿着文书一脸的洋洋得意,便求道:“好姐姐,你把文书还给我吧,这本来是我师父的,等我师父回来,我还要还给他老人家的。”
香子兰笑道:“你急什么,等石伯伯回来,我去还给他也是一样。”
夏至苦苦哀求,香子兰决计不给,夏至终究没有办法,恨恨道:“那你拿着吧,我也不要了,没有文书我照样可以出城。”说完扭头便往城门走去。
香子兰在后面气呼呼的说道:“夏至,你要是不听我劝,坚持要出城,我就把这信交给守城的长官,看他们怎么收拾你。”
夏至也生气了,说道:“你爱交给谁就交给谁,守城的那些脓包、饭桶,连我做的假货也看不出来,我可不怕他们。”
夏至因在气头上,和香子兰又有些距离,说话的声音不觉大了很多,刚刚说完便暗自懊恼不该这么放肆,哪知就有这么倒霉,这话真给拐角处经过的守城官听见了。
那官爷听见有人如此辱骂,气喘吁吁的走过来,看着二人。见香子兰手上捏着本文书,一把夺了过来,翻开来看,又张嘴念道:“高约七尺有余,容长瓜子脸,眉清目秀,身壮体美,俊美非凡,异于常人。”看看夏至,问道:“那么你就是夏至了?脸皮子倒是蛮厚实的,还俊美非凡,异于常人。“香子兰在一旁偷乐,看夏至羞得满脸通红,又慢慢挨到他身边,捏了一下他的胳膊。轻声笑道:“俊美非凡,异于常人,以前一直没注意看,今天仔细看看,此言非虚啊。”
夏至羞得一脸通红,对官爷说道:“小民信口胡说,官爷可别见怪。我师父是十一指,现在出远门了,等我师父回来,一定让他带了小民到府上请罪。”夏至怕这官爷和他为难,忙抬出师父的名头来,盼望他看在师父的面上放过自己。
那官爷说道:“原来是十先生的弟子,难怪如此胆大,你大街上公然骂我们脓包、饭桶,我看在十先生的面上,不来和你计较,可是你仿造官府文书,欺瞒长官,谎报年龄,私自出城,我可不得不将你交给衙门,至于如何处置,可不管我的事了。你师父就算回来给你做主,也算不到我头上来。”说完便抓住了夏至的胳膊,要将他押送到衙门去。
夏至如果想要逃脱这官爷的掌控,自是不难,不过如果自己这般任性胡来,将事情越闹越大,等的师父回来,怕是要将自己一顿打死了。正是逃也不好,不逃也不好,忙对香子兰恳求道:“香姐姐,你救我一救。”
香子兰笑道:“好弟弟,这可让我如何救你呢,再说就算我救了你,你又要偷偷跑出城去,比起郊外,还是衙门要安全很多,你就在衙门安心呆几天吧,我回家求师父,让他和官府的人交待一下,不和你为难就是了。”又看看夏至被那官爷拖拖拽拽,一副狼狈样子,心下大乐。
夏至知道求香子兰已经是没用的了,干脆不再理她,任由那长官拽着,跌跌撞撞,磨磨蹭蹭的蹭到衙门里,那官爷将夏至交给了一位满头白发的颠老头,说明了原因,自己便离去了。颠老头收了文书,搬来一大本律书,细细查看,那老头老眼昏花,律书又庞大难以翻阅,硬是花费了整个上午,夏至在一旁等的哈欠连天,才判了夏至的罪状:“今有凛冬城人氏,系金宗散家弟子,名夏至,姓不详,师从十一指。犯有罪状:
一.伪造官府文书《出城适龄许可文书》
二.欺瞒长官,私自出城
三.目中无人,辱骂官长
现判决如下:收押至轻犯监狱三十三天。”
好不容易写完了判决书,刚刚对着夏至念完,问夏至可有不服。有人过来在那老头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老头连连点头,将判决书撕了,又拿过一张纸,重写“今有凛冬城人氏,系金宗散家弟子,名夏至,姓不详,师从十一指。犯有罪状:
一.欺瞒长官,私自出城。
现判决如下:收押至轻犯监狱三天。”
等他写完了,又拿起来念给夏至听,夏至顿时大喜,知道是香子兰托李乐天先生向衙门说情,哪里想得到竟然能有如此功效,但是这衙门办事实在是乱七八糟、糊涂透顶。
其实衙门对于少年人私自出城一事管理并不是非常严格,不过当时城外野兽伤人,不大太平,应广大居民的要求才勉强设立了这么一个部门,交由一个颠老头来管理。那老头手上有点小小权利,上面的人也不来管他,他自己就可以肆意乱来,但凡有人来求情送礼,他是来者不拒,今日由千叶山庄庄主李乐天先生托人来说情,这份人情可要好好做做了,便硬是把三十三天的监禁改成了三天,再去问夏至可有不服。夏至乐的眉开眼笑哪里有不服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