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记耳光清脆响亮，甚至压过了长桌上其他的声音。
古神们也愣在了那里，长桌上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是眼前这一幕却让他们有些吃惊。
他们纷纷静止住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从希的纸片蹦出来之后，那个沙漏也停在了那里，里面的沙子全都不动了，而我整个人却恢复了正常，重新站在了地上。
尽管这纸片是从我身体里跳出来的，可是我也不能够解释为什么希写的留言会出现这么怪异的情况。而且，这张纸片扇了马尔默一记耳光之后好像还意犹未尽，在场的所有人都没回过神来的时候，它在空中又转了个身。
啪。
它反手又是一记耳光。
马尔默也愣住了。他难以置信地捂着脸，这两记耳光简直莫名其妙，而且还很重，他两个脸颊都高高的肿了起来，上面清晰的两个巴掌印。
“你是什么人！”马尔默大声喊了起来，他一下子跳了起来，狠狠地伸手抓住了这张纸。
可是这张看起来平常无奇的小纸片却一下子把马尔默的手弹开了，不仅如此，它的边边角角一阵折叠，一个小纸人就凭空出现在了长桌之上。
那个小纸人站在长桌上，叉着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马尔默大声骂道：“我怎么会有你这么蠢的弟弟！”
这分明是希的声音！
马尔默又一次愣在了桌前，“姐姐？”
随后他又惊喜地扑到了小纸人面前，“你没死！太好了！”
然而小纸人却毫不给情面，它小小的脚直接蹬在了马尔默的鼻子上，一脚将他踹回了椅子上。它拽过来一个碟子，摇摇晃晃的跳了上去，在上面翘着二郎腿。
希的声音从它嘴里继续发出来，“有你这个弟弟真的是太不让人省心了，幸好我拜托了尤莉安，留了这么一个后手。”
“姐姐！你没死就好！哪怕只是听听你的声音就好了！”马尔默完全没有在意希的态度，就算被希一脚踢到了椅子里他还是开心的笑了出来。
“你姐姐我啊，已经死了。”然而小纸人还是泼了马尔默的冷水，她摸了摸自己薄薄的身躯，“这张纸，本来是我摆脱尤莉安回到【表世界】之后给你的留言，里面包含了部分的‘历史’和【山】的情报。可是没想到你这么不争气，现在还赖在【里世界】不走，这张纸就只能这么用了。”
“马尔默，回去吧。”她站了起来，对着马尔默郑重的说道，“回去现实世界吧。”
“姐姐……为什么……你还是嫌弃我是个累赘吗……不，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我跟克莱恩学习了很多东西，我可以帮到你的！别再赶我走了！别再丢下我了！”马尔默的精神看起来有些崩溃，他从椅子里站起来，手忙脚乱地半跪在长桌前，对着桌面上的小纸人希恳求着。
“不是丢下你。”希走到马尔默脸前，她抬手擦了擦他脸上的泪珠，她本就是纸做的身体，这些泪水将她的半只手臂都打湿了，变成了软塌塌的一团。
“这里只是你的一段回忆而已，姐姐已经死了。死在了旧历432年的那个夜里。你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你还要继续前进的。不要让姐姐成为你的负担。”
“我不要！我不要……”马尔默却像个小孩子似的趴在桌前哭了起来，“当初你从镇子里离开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你不想成为我的负担，可是成为负担的人明明就是我啊！姐姐你成为了帝国的皇家考古学家，可是我仍然一事无成，我拼了命的和克莱恩学习，可是神树并不眷顾我……我无论如何也拥有不了灵的力量……一直是负担的那个人……是我啊！”
“这么没用的我出去也没有什么用处吧！那些以后的记忆都是假的，我不想认识什么奥妮维雅，不想结交什么新的伙伴，我只想留在姐姐身边，哪怕……哪怕只有死前的那么几分钟也好啊！”
“姐姐……姐姐你已经死了……如果从这里出去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马尔默猛地从桌上抬起头，他满脸泪水地冲着希大喊道。
小纸人低下了头，希的声音冷了下来，“那你留在这里，想要看着我死几次呢？”
“嗯？”马尔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憋得满脸通红。
“十次？五十次？一百次？”希继续说着，她的声音冷到了极点，“这就是我寄予厚望，期冀能够保护我的马尔默吗？”
“不……姐姐……不是这样的……”
“那还是……你从心底就希望我一直死下去……好让你一遍又一遍的痛快着？用来报复我当初扔下你自己一个人出去闯荡的做法？”刻薄的话语从希的嘴里接二连三的说出来。
“不……不！不！”马尔默拼命地摇着头，“我没有这么想！我……我……”
希踩着马尔默的手臂，又一次跳到了他的脸前。
啪。
第三记耳光。
“那你要胡闹到什么时候？”她站在空中，空白的纸片就飘在马尔默眼前，可是马尔默却不敢正眼回看她一眼。
“我只是……我只是不想……不想再被你抛下了……”
“马尔默……”希也怔住了，她面前的马尔默伏在桌前，低声的呜咽着，一个半大的男孩，能有多少的勇气呢？是不是自己在前进的路上，真的忽略了自己的这个弟弟。
她轻轻地把手放到马尔默的头上，淡淡的黄色光晕从她单薄的手上扩散开来。
这是……【山】的星灵！
“没有抛下你哦，笨蛋。我一直一直一直都相信着自己的弟弟，【所有踏入历史的人终将自取灭亡】，这是我一开始就已经做好的觉悟，因为我知道弟弟你是一个可以托付的人呢。因为有你在，所以我可以自由地追逐自己想要的东西。因为我知道无论如何，都有一个人在奥利瑞安镇等着我。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有可以依靠的人。对于我这么重要的你，怎么可能是累赘呢？”
“一直以来，都是姐姐在保护你。可是小男孩终会长成大人的。以后，是需要你保护姐姐的。”
“就算姐姐已经死了，还有更重要的东西需要你去守护，帝国、历史、还有你以后的伙伴们。如果在这里就停滞不前了，又怎么去保护他们呢？”
土黄色的星灵一点点地扩散着，而随着星灵的波动，长桌旁的那个沙漏竟然如同时光倒流似的，所有的沙子飞快地回涌到上半部分之中。
“不要辜负姐姐的期望，也不要让姐姐的嘴炮白费哦，以后如果想我的话，就抬头看看星空吧，我和【山】一直陪在你身边……”
希的声音愈来愈轻，周围停下来的时间也开始松动，沙漏重新流动，古神们也重新开始交谈，嘈杂回归了长桌，然而小纸人却轻飘飘地落在了桌子上。
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回去吧……弟弟。”
重重的灯光打在马尔默身上，无尽的光明之中，他闭上了双眼。
鎏金的纹饰，交叠的刀叉，白印的血字，最后的……轻语。
“我选择……”他睁开双眼，任凭刺眼的光疯狂钻入瞳孔。
“回归现实世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