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眼球落在阿鲁卡手上,他颤颤巍巍地接住。这一切就如同一场噩梦,黏糊糊的血从他手上往下淌,还有那种温润湿滑的触感,他甚至不敢看一眼。
还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艾丽卡的意识已经被这个所谓的‘赛勒特’消灭了吗?
不会的……姐姐才不会这么容易就死掉……
阿鲁卡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脑袋已经一片空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就在几天前他们还曾一起并肩战斗,而现在的姐姐,已经死了?
眼前这个只是占据着艾丽卡身体的……怪物?
不会的!
那个一直照顾着自己的艾丽卡,那个一直在自己身前为自己遮风挡雨的艾丽卡,那个一直让自己追赶的艾丽卡……
阿鲁卡大吼一声,他猛然站起来。
“艾丽卡!你难道要在这里输给我吗!”他咆哮道,“连一个沉默循回都搞不定的话,你还算什么天才!”
他死死盯着眼前的赛勒特,盯着那空洞的眼眶。
“艾丽卡!你说话啊!一个随便冒出来的家伙都能够把你打败了吗!”
“闭嘴!”赛勒特身后的蛛腿猛然刺出,贯穿阿鲁卡的肩膀将他钉在地面上,她厌恶地说道:“你很吵知道吗?”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艾丽卡了!只有我!赛勒特!”【瞳】猩红的星灵蜂拥而出,她一只脚直接踩碎了那两颗眼球,“你跟这具躯壳有什么关系都与我无关。”
她伫立在猩红的气焰中,犹如恐怖的死神。
“赛勒特,很生气。”
“是吗?”阿鲁卡躺在地上,肩膀上的血洞仿佛不是刺在他身上,甚至脸上没有一丝痛苦的神情,他挑衅似的看着赛勒特,“那你杀了我,就用你的双手!杀了我啊!”
“你!”眼前的赛勒特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她身后的蛛腿又狠狠地刺了几下,可是都避开了阿鲁卡的要害,像是被阿鲁卡说中了,她并不敢杀死他。
“你不会杀死我,因为我是你的弟弟。”阿鲁卡直视着她,“你能骗过所有人,但你骗不了我。”
“艾丽卡!”
阿鲁卡把刺在肩上的蛛腿生生拔了出来,甚至赛勒特都没有反抗,就被阿鲁卡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你个混蛋!”
他带着哭腔的声音回响在岩壁上空。
“根本就没有什么赛勒特!你为什么要这么做!艾丽卡!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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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边境,树海。
重重叠叠的参天巨木犹如围墙一样,将天的另一边包裹了起来,站在这里,连头顶的天空都有一半是碧绿的。
奥妮维雅站在树海的边缘。因为第一边境一直以来都被视作帝国皇族的禁脔,所以古塔和树海的连接通道出口是所有边境中唯一一个被封锁的。可奥妮维雅没想到,凯特让她来树海找他,这个通道的封锁竟然被解除了。她就如此轻易地来到了这个神秘的、传闻中的神树出生地。
这里是树海的最外端,和帝都紧紧相连,甚至都可以看到帝都皇宫中那颗擎天的神树天柱。奥妮维雅站在这里,静静地注视着茂密的树海。
多少次,奥妮维雅想过,如果那个夜晚,她没有躲在塞特的尸体里活下去,是不是就不会如此痛苦了。
可是命运掷出的硬币却让她活了下去,生不如死地活了下去。
相比死而言,活更可怕,一个年幼的女孩如何生存下去?她躲进了帝都的贫民窟,无数次饿昏在死人堆里,靠吃腐肉而活。曾经有两个好心的**收留过她,可是没过多久她们也都相继死去。人的性命如草芥一般,生或死不过都是一瞬间的事情。而当她年纪渐大,遗传自父亲的容貌则让她陷入了更大的危机,觊觎她容貌的人越来越多,最后她被卖作了**。可是这样的日子也没办法平静下去,她的容貌美得让人嫉妒,在她十三岁那年,几个老**商量好了,将一盆开水生生地浇在了她的脸上。
也就是那个时候,她父亲给她的那颗星灵觉醒了。
那颗名叫【焚】的星辰。
从那天开始,她就打定主意,这一生将以毁灭这个帝国为目的,为此她不惜手段,什么都肯做,什么都愿意付出。身体,金钱,她各处打探消息,刺探这个帝国最虚弱的地方,甚至为了接近皇帝,她伪装过数十位帝国重臣的侍女,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许多这个帝国的辛秘,甚至包括星墓。奥妮维雅很清楚,她知道自己的弱小,父亲临死前给她的那颗星核并不能够让她打败皇帝,她只有隐忍,只有积蓄力量。
她辗转过帝国将军的帐床,用自己的身体取悦过帝国宰相,她不在乎脏不脏,她只在乎能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一个十几岁的少女,她几乎用尽了自己可以用的一切手段,终于建立起了彗星。这一切都是有收获的,她结识了当时号称皇帝之下的第一人——落叶剑圣的遗子凯特,从里斯卡尔城中找到了传说中的第七边境,甚至将第七边境整个变成了自己的基地。
为了摧毁这个帝国,她不介意杀人,帝国的重臣死在她手里的就有十数位,尤其是那些对老皇帝忠心耿耿的,更是成为了她的首要目标——因为新皇登基之后,这些旧臣们已然失势,变得无关紧要了,可是对于奥妮维雅而言,这些人却是害死父亲的罪魁祸首。
为了摧毁这个帝国,她甚至不介意自己的伙伴是谁,所以她放任了艾丽卡离开,接纳了身份不明的乔的加入。对她而言,是什么人无所谓,只要能够摧毁整个帝国,那就足够了。
她为了变强不择手段,她知道凯特对自己的情愫,而她却始终无动于衷,反而利用这点让凯特对她倾囊以授,以至于她在短短数年内实力就和凯特并驾齐驱。
她什么都抛弃了,信仰、感情、生命,她只为了仇恨而活。她可以成为正义的白,她也可以化身为最纯粹的黑。这一切都无所谓,只要能够将这个毁了自己的帝国一齐摧毁。
在经过了一开始的慌乱之后,她其实已经平静了下来。不论她的父亲真实身份是谁,是帝国旧皇还是起义新王,这些都无所谓。
她遥遥地望着远处的神树天柱,然而却没有去树海中找凯特寻找真相,就这么看了一会儿,她竟然直接转身离开了。
奥妮维雅就是奥妮维雅。
她只要能够将这个帝国连根拔起,就足够了。
当奥妮维雅已经离开之后,一个身影从最远端的巨木枝桠上显现了出来。
穿着凯特衣服的大皇子艾尔依着树干,嘴角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
“或许我小看你了呢,你这把……纯粹的剑。”
风又起,林中一曲簌簌的笛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