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地方都有一个属于它的角落,每一个角落里,都会躲藏一段故事,每一段故事里,都会有一个让人出乎预料的结局。
假如你从不在意,你可以踮起脚尖,张开双臂,眺望远方,然后告诉全世界,你就是一段故事,也还是一种结局。只是我想,敢这样做的人在现实里微乎其微,因为很少有人愿意把自己内心里的那首歌,唱给路过的你们听,即使路过的你们或许很重要,也终究不能代替一个人的重要,因为每个人的生活里都会出现那么一个人,不论时光怎么轮回,地球怎么转动,他的地位始终是无可动摇,无可替代的,就好比大海的尽头,永远是天边的日出和日落。
还记得那一天的走廊尽头,一个人的背影在她的眼前不停地移动,之后便在瞳孔里深深铭刻。曾经的姚若云以为,这会是她一个人的十九岁,没有一个故事留在这所宣化高中,没有一个人的地位可以值得纪念,所以她才可以那么随心,那么自由。除此以外,也因为每一个人的存在是有期限的,只是有长和短的区别,那既然如此,何不潇洒走一回。
但自从遇见他以后,她的故事便再也不能躲藏在某一个角落里,只等待结局了。她知道,她要留一段故事在这里,留给只有十九岁的她自己。
“凌晨。”高二四班的窗口內,姚若云情不自禁地在数学草稿本上写出了这两个字来,她的笑在这两个字间漫延,就连黑色油笔的味道都不忍风干,想看着她持续地微笑。
“下个礼拜五是高二年级篮球比赛预赛,不知道我们班到时候对哪个班级呢?”午休半小时,赵帆他们几个人不睡觉,趴在外面走廊的阳台上吹牛。
“对了,我们班除了我们三个参加,还有哪两个人?”赵帆托着下巴,弯头问右边的凌晨。
“还有张剑和李强!”许东洋脱口而出,让凌晨刚要回答的嘴巴又无奈闭了起来。
“是他们俩啊,真看不出来,我以为我们这个物化班就只有我们三个人打篮球呢,没想到关键时候,连一群学霸都出来运动了。”赵帆撩了撩袖口,接着说。
“你这什么意思,凌晨不也是学霸吗,人家会玩还会学,这才是真正的天才,不像你那同桌,整天搞得就像在打仗,一刻也不得消停,我看着都难受,真搞不懂杜宇凡这家伙是不是铁做的。”许东洋的嘴巴就像机关枪一样。
“也对,像凌晨这样的人毕竟是国家大熊猫,很难得的,但是你也不能鄙视那些刻苦学习的人啊,所谓天道酬勤,就是那样奋斗的,你自己不爱学习,还看不惯别人学习,我也真是服了你了,以后要是觉得看着不顺眼,那你就睡觉吧,别乱唧唧!”
“我擦,你小子在教育本许大少爷吗?”
“对啊,被你发现了。”赵帆白了他一眼。
“你丫的,找死啊!”许东洋突然抱住赵帆的头不停地摇晃。
“你个笨蛋,神经病啊,放手!”赵帆和许东洋依旧打打闹闹,八班外的走廊上都是他俩的声音。
凌晨一直趴在阳台上,看着致远楼一楼下的三色堇,紫色的花,像蝴蝶风筝一样,欲飞未飞。他的眉毛,略有斜度,朝太阳穴处勾去,淡淡的黑色,描摹出了一道冷意的痕迹。那双眉毛下的眼睛,偶尔眯成一道匕首的尖峰,偶尔平成一幅安静的水墨,他的白色肌肤,便是那幅画底。
然而就在他的正下方,也就是高二四班的走廊上,姚若云却一直在徘徊,她到底在徘徊什么呢?以至于那双脚始终在楼梯口处,爬上又爬下。
“喂,什么东西?”凌晨忽然闪过头望着赵帆他俩。
“我的手表啊,被甩下去了!”赵帆猛地推开许东洋,冲向楼梯。
“掉哪儿了,我瞧瞧。”许东洋这个呆瓜,一点没有抱歉的意思,还幸灾乐祸。
“我去看看。”凌晨也跟着跑下去了。
“不就是一个手表吗,至于那么紧张吗?”
“那是他爸送他的生日礼物。”凌晨顾不得回头,边跑边大声地对许东洋说。
“啊……不会吧。”许东洋终于感到不好意思了,他屁颠屁颠地也跟着冲了过去。
有时候,遇见就是那么突然,可有时候,擦身而过也是那么突然。他们三个人一个跟着一个地冲下楼梯,全然没有看清身边的什么人。就在姚若云犹豫上不上去的时候,那个曾经穿24号球衣的男生忽然出现在了楼梯上。
“是他。”姚若云刚要抬头跨出第一层台阶,却又立刻收回了那只脚,她感到非常的意外,甚至有点不太相信,可是定睛一看,确实是曾经那个白色卫衣的男生。她心里笑开了花,她祈祷他能认出她来,她以为他会认出她来,所以她紧张得不敢再次逃脱,就等着他的一次眼神瞥见。她的心跳得如此的快,比进手术室里的时候还要快。
“赵帆,找到没有?”凌晨终究没有看向姚若云,他跨下最后一层台阶,直接跑到了开满三色堇的地方。
他或许是能够认出她来的,只是他从不习惯去看人,姚若云眼睁睁地见他像一阵风一样地从自己的身边飘过,除了额头两旁的头发有丝丝动静,再无其他声音留下。
“愣是没找到!”赵帆急得直拍屁股。
“我估计在这花坛里。”凌晨靠近那片三色堇,在每一朵花的空隙里观察。
“有没有找到啊?”许东洋的脚还没停稳,差点就倒在了花坛上。
“找你妹啊,赶紧帮我找!就你家伙老是缠着我,害我把我爸给我买的手表给甩没了!”赵帆的气没地方发,于是他“啪”地一声敲了下许东洋的脑袋,许东洋这次没回嘴,也没有回手,他呆呆地跟着凌晨一起在花坛里翻找,毕竟这次真是他的错。
“他们三个在底下干嘛?”沈嘉昊刚好从女生厕所出来,透过阳台,看到他们几个弯腰正在楼底下的花坛里翻来翻去。
“那个男的不是八班的班长凌晨吗?”三楼和四楼上围观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都在议论着这一楼下的人。
“校篮球队的主力队员。”大家都在纷纷说起凌晨来,一时间,这栋致远楼忽然变得热闹了起来,每一处的观望点都落在了他的身上,而他却一直背对着他们,在那片紫色的花坛里挪动手指。
“姚若云,你怎么跑得那么急?”不知何时,姚若云转身冲进了教室里,她从书包里偷偷拿出了那只相机,塞在身后,接着又冲出了教室。“咔擦”一声,他的背影再一次入框,和那坛三色堇一起刻画在了她的相片里。
“在这里!”凌晨终于笑得那么开心,他激动得抓起那块手表,站了起来,面对这一整栋楼突然而来的目光。
“幸好,幸好!”赵帆的小心脏终于可以不用再扑通扑通了,他兴奋地从凌晨的手里接过去,大门牙笑得全都露了出来。旁边的许东洋一句话没说,但是看样子,他的神情也放松了很多,没那么愧疚了。
“谢啦,凌晨!”赵帆戴起手表后,一把勾着凌晨的肩膀,准备一起上楼。
“怎么那么多人盯着我们这里?”许东洋的两只眼睛呆巴呆巴的,瞧着楼上一层一层的人,望着他们这里,还看见有的女生不停地用手指着这里的方向。
“哪有?”赵帆和凌晨一样都没注意到,他听到许东洋这么一说后,也好奇地抬起了头,结果两眼睁得大大的,像是惊讶,又像是惊恐。
“真的哎,凌晨,你快看,好多人盯着我们啊!”赵帆紧张得都放下了勾着凌晨肩膀的手,指着楼上的人给他看。
凌晨漫不经心地微微抬头,稍微瞥了一眼楼上,这一瞥更是引起了一阵骚动,尤其是引起了四楼那群文科班女生的呼喊。让原本在二楼默默关注的沈嘉昊,都忍不住抬头向上看那阵声音的来源。
“原来大家是在看你啊,哎,自作多情了。”赵帆和许东洋异口同声地说,两个人忽然又搂在了一起,就像难兄难弟一样,已经忘记了刚刚的别扭。
八米以外的姚若云当然也听见了那阵声音,不过,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开心,相反,她却认为自己很幸运,因为她知道,她没有看错这个人。
“无聊,走吧。”凌晨的表情忽然又恢复到了原来的样子,水墨一样的冷淡,他径直地往楼梯口处靠近,当跨上一楼的走廊时,姚若云却不见了。
有的人明明很想见,却又见不到,有的人明明不曾见,却又总是见。兜兜转转,轮轮回回,不知在哪个角落里,才可以爆发出故事的缘由来。
谁的经过,悄无声息,却又惊天动地。谁的回首,莫不经心,却又执著凝住。谁的躲藏,深不可测,却又翘首以盼。
我望见了他和她的面庞,一个冷如冰霜,一个温如春风,虽在不同的季节,但终究会回到同一个世界,因为车轮下的隧道正在一步步地接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