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明黄的星星自空中划过,坠向不知名的远方。
谁的咒语在墨黑的苍穹中循循环绕,就像是久不散去的歌谣回声。
谁的呼唤在耳边温柔地回荡,指引着流浪的灵魂找到回家的路……
……
楚莫卿深处在一片白芒的雾中,“小姐,小姐……”小丫鬟的哭声由远及近,愈发清晰地在耳边响起,哭声不断,“小姐,呜呜…你可不要死,你死了奴婢也不活了……呜呜,都是奴婢不好……”
被扰得无法安宁,楚莫卿奋力想要睁开无比沉重的眼睛,想要看看是谁在为凄苦死在血地上的她哭泣,还有谁会可怜她为她留下哪怕是一滴泪眼?
终于,突破了厚厚迷雾看见彻亮的光明。在这一刻所有的意识重回大脑!
“唔,咳咳。”楚莫卿咳嗽出声,一些水渍从她的嘴角边上流了出来。她睁开了眼睛,看见了蔚蓝的天空、朵朵白云,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身体里的一切都在活跃。心脏在跳动、血液在环流。她愣了一会儿,微微活动自己的手指,把指尖压向手掌心,锐利的指甲刺破了掌心的皮肤,刺痛的感觉让她更加清醒。原来这活着的感觉,真好。她用力掐着掌心,内心在这一刻却是快乐的。
“哇,小姐你醒来了!”小丫鬟看见楚莫卿睁开了眼睛,不由得惊叫出声。她的眼泪珠子还挂在眼角上,眉目里却透着惊喜的光,来不及去想为什么刚刚断气的小姐怎么又活了过来。她急忙伸手要想将小姐扶起来。
楚莫卿眼里闪过一丝警惕,不动声色地避开了小丫鬟的手双手撑地自己坐了起来。她炯炯的目光盯着面前一身粗布衣服梳着丫头发髻的小女孩。
小环在楚莫卿阴冷的目光下怯懦地缩回了手,心里无端升起无限的恐惧来。对着这日日伺候着的小姐,她的背上冒出了大滴大滴的冷汗。
楚莫卿起身的一番动作下来消耗了不少力气,只见浑身的衣服是湿透了的。
楚莫卿冷声开口问道:“你,是谁?”自己对眼前这个小丫头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况且自己不是已经死在未央宫里了吗?
“小姐啊,您不记得我了吗?!”小环“哗”地用衣服袖子抹去了眼角的泪水,心里既是庆幸又是伤心,庆幸的是小姐还活着,伤心的是小姐不记得自已了。“奴婢是自小就跟着你的小环啊!”
楚莫卿身体僵了下,她心下已经明白了什么,又问道;“我这是在哪里?”环顾四周,一排房子院子破败不堪,灰色的墙壁斑驳累累,有碎瓦砾悬在房顶上,垂垂欲坠。不远处是一颗枯死的果树,两三树枝孤零零地插在树干里,一片叶子也没有,树干是干巴巴的。
“这是你的院子。”小环悲怆了,小姐这是真的失忆了,连自己住的地方都不知道了,小环的眼泪又涌了出来,“都怪我,要不是我离开小姐,一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我!”
“没事,我们先回屋去。”楚莫卿的声音清冷无比,只是目光柔和了些,她能感受到这个丫鬟是真心护主的。
“好,好,好,小姐,我扶你回屋里去。你刚刚落水,身上湿湿的一定很不舒服,”小环抽抽搭搭着去拉楚莫卿的手腕,楚莫卿再次避开,只说道“我自己可以走。”她还没能调整好心态,去自然接受一份真情。
于是,两人朝着屋内走去。小姐一再和自己保持距离,令小环更加自责“呜呜……都怪我没有照顾好小姐……”小环说着说着又哭了。
“你刚刚说,我是谁?”楚莫卿反手到肩背上一摸,入手的是光滑细嫩的皮肤触觉,没有那个伤疤。心里一霎悲凉,自己,果然是死了的。嘴边挂着一丝惨淡的笑意,心里的怨气和怒气翻涌而上。
“小姐,你是,”小环似乎被这个问题难倒了,顿了一下,又左顾右盼确定没人的时候,小声地凑了近来,“小姐,你是、是琴姨娘的女儿。”小环虽然胆小,但她陪着小姐一起受苦,也看清了这人情冷暖,所以她知道,只有小姐的生母亲姨娘才是真正对小姐好的人。
但是在尊卑分明的国度里,所有姨娘、小妾生的孩子,都只能称嫡夫人为母亲,甚至也只能称呼自己的生母为某姨娘。小环就只能这样小心翼翼地告诉楚莫卿,琴姨娘才是小姐的母亲。
“小环,姨娘之女,并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楚莫卿定定地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小丫鬟,“你只管放心说。小环,告诉我我叫什么。”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叫着自己小环,小环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抽噎了一下鼻子;“小姐,你叫楚莫卿。”
小环便带着楚莫卿去房间,说是女儿家的闺房,不过是个家徒四壁的黑屋子。小环一边倒水,一边跟楚莫卿唠叨,说着说那无非是府里头一些小时。她心里觉得小姐怪怪的,又说不出来是哪里怪。只好一直杂七杂八地说着话,缓解那压迫感和紧张感。
勉强洗了个澡,换上一身朴素的灰埠衣服,楚莫卿坐在椅子上想事儿,嘴角挂着一丝似笑非笑的表情,她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地敲着坑巴污黑的桌面。把小环刚刚说的话过滤一遍,楚莫卿大致上搞清楚了自己的处境。
她也叫楚莫卿,是苍辽国的某位商户娶的姨娘,生下的女儿。士民工商,经商之人是处于社会底层的人,地位本就底下,何况楚莫卿还只是一个姨娘生下的女儿,更是卑微如尘。可就是这样简单干净的背景,为何却被溺死?从昨天的情况看来,楚莫卿被人扔进了荷塘,差点就丢了小命。哦,不,是已经丢了小命。然而,按照小环的评价,楚莫卿是一个温柔和善的人性子极好,平时养在闺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怎么会招来这般杀身之祸?楚莫卿嘴角扯过一抹冷笑,倒是和自己一样,都惨遭人杀害。她的身子微微发抖,恨意在胸中翻江倒海。
两日后。
休息了这两日,楚莫卿的身子渐渐恢复了,不,应该是慢慢适应了这个身体。唯一令楚莫卿感到惊诧的是,这个身体纵然才13岁,却有着一张惊为天人的容貌,饶是她这活过一辈子的人,也从未见过这般倾国倾城容貌--小巧的鹅蛋脸,柳叶眉弯弯如月牙,大大的眼睛明亮如星辰,小而挺的鼻子精巧得如同经过了巧匠的雕琢,樱桃小嘴泛着粉红水润光泽。瀑布般笔直的长发刚刚及腰,没有戴一点头饰只是用发丝带束于脑后,却是为她增添了一股独特的气质,仿佛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
楚莫卿望着镜子中的人儿发呆,过了这么久,还是对自己的容貌有点魔怔。
“小姐……”小环端着饭菜一进门,就看见自家小姐对着镜子正发呆。小姐自从溺水那天缓过来之后,就总是盯着镜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小姐了。
楚莫卿迅速回神,淡淡地问了一声:“还是冷饭?”
小环难过地说:“是。”都怪自己不能干,总是要让小姐吃冷饭馊饭。她把盘子里的东西端上桌子,一盘是冷蔬菜,叶子都是黄色的,一碗冷饭,还有一盘子里装的是几个硬如石头的馒头。
“吃吧。”楚莫卿面无表情,说道。她拿起一个僵硬的馒头,啃了一口,慢慢地研磨嚼碎,再硬的馒头也是面粉做的,总归是可以被唾沫溶解,被牙齿嚼碎的。说实话,她享受将这硬馒头吃下去的过程,就像是用两天的时间将自己的心态慢慢地调整回归平静,将仇恨一团一团吞下去,蛰伏着等候着,终有一天,毁天灭地。
这楚小姐,在这府子里,住着这破屋,每天冰饭硬馒头,一个丫鬟伺候,这刘琦如同蝼蚁一般的存在。她真的很感兴趣,楚小姐的爹娘都死光光了吗?
“小环,我娘,就是琴姨娘。她,在哪儿?”楚莫卿似是无意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