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别说抱歉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的城市染上了雨夜后的寂寥。
尽管是冬日，但任何城市那灯红酒绿的一角永远都充斥着过分的火热。
五颜六色的灯光下，舞池中的男女疯狂地扭动着身体来迎合那吵杂到令人忘却一切的音乐。
吧台的玻璃泛着悠悠的蓝光，映出一个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纤瘦人影。
林萱走后，暖开在咖啡厅坐了很久。桌上的咖啡凉了又凉，雨越下越大然后越来越小，从午后等到天黑……
失神地走进这家装潢华丽的酒吧，一坐，又是一个多小时。
“Whiskey，谢谢。”
白皙的脸庞十分清丽，灯光下，有些让人移不开视线，眼眸静的像月下的一汪柔水，却透着若有似无的黯伤。
酒保看着这位坐了一个多小时才开始要酒的女人，再打量她身上的毛衣牛仔裤，有些不放心地将酒杯递给她。
杯壁的一丝凉意随着指尖沁入心里，望着那弯浅褐色的液体，暖开的眼神变得氤氲，就好像玻璃外那场午时的雨。
离开咖啡厅前，她拨了一通电话，一些被忽略的事在她面前苏醒。
原来，他的隐瞒是为了能和她走到一起……
原来，一直追求自己的他向家里屈服是为了她的姐姐……
原来，他曾差点丧命于一场车祸……
原来，他这四年间面目全非的变化是因为她那个离开的决定……
可她呢？
两天前还自问于心无愧！还自以为互不相欠！
呵，她欠他的，一辈子也还不清了。
一辈子……
苦涩、酸辣的味道折磨着干涩的喉咙、侵蚀着脆弱的胃。
心，却好像因这种折磨得到了暂时的某种慰藉。
————
酒吧的另一处，男人扯开领带扔到沙发上。望着舞池中的男女，他继续面无表情地喝着酒。
灯光间，颈项的黑色图案蔓延至看不见的衣物深处，若隐若现。
一个穿着黑色低胸裙的女人走了过来，傍着他身边坐下。
热烈的红唇吐出暧昧的气息，“一个人？不如我，陪你？”
男人继续冷着俊脸。
一只手突然从另一边搭上他的肩，朗爽的男声学着女人暧昧的口吻对她说，“sorry，他有主了。”
女郎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悻悻走开。
张琰失笑。“哎呀，什么世道？你一副别人欠你钱的表情还有人倒贴？”
“为什么不订房间？”低沉的声音不答反问。
“我女神想来外面就外面咯！告诉你啊，收起你叶大总裁的架子，萱萱就要走了，别惹她不高兴！”
叶朝海没有答话。
这时，林萱和几个朋友从舞池下来。
“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来！”
五颜六色的酒杯碰到一起。
一饮而尽后，众人纷纷落座。
张琰突然说去洗手间，林萱便走到叶朝海身边坐下。
“怎么，还为下午的事不高兴么？”
“没有。”
“我也只是想在之前为你做些什么。”
除了离开，她还能做的事。
“萱萱。”一朋友插话进来，“给，看看我们几个给你准备的送别礼物。”
“谢啦。”林萱挤出一个笑，从朋友手中接过礼物。
“哎，朝海，你有没有礼物啊？”突然有人问道。
林萱拆礼物的动作一顿，然后继续拆。
习惯期待落空，并不说明她每一次都能接受，渐渐地，便不那么期待了。
“有。拆开看看，喜欢吗？”
林萱愕然抬头，便见面前多了个盒子。她愣愣地接过、拆开，是一只镶着碎钻的手表。
“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
从小到大，他送过她很多礼物，直到四年前，他好像连她生日时，都不会给她买礼物了。这只手表是隔了四年的礼物啊！她怎么会不喜欢呢？
时间过去片刻。
“张琰回来啦。”“张琰。”朋友们一路招呼。可张琰却露出了今晚第一个不笑的表情，一言不发地回到原位坐下。
“去了一趟洗手间怎么了，吃得很饱也不用写在脸上吧？”一人打趣道。
顿时笑声一片。
叶朝海也露了几分笑意，“怎么了？”
“对啊，快说！你不是说今晚我最大吗？”林萱也追问道。
“我经过吧台的时候…”张琰压低声音，直直地看着叶朝海，“看到，看到暖开了。”
“……”
林萱清楚地感觉到叶朝海高大的身体一瞬变得僵硬。
无其他反应，他只轻轻地拿起酒杯，抿了一口。平静得可怕。
而张琰的脸却冷了下来，起身说道，“她一个人，我不放心……”
“砰”的一声，中间那张玻璃桌绽放出惊心的花纹。
“叶朝海……”
他蓦地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
“深海之吻。”
一杯亮晃晃的蓝色液体递到她面前，酒保好心劝道：“喝这个甜的吧，度数低一点，小姐。”
“好，谢谢。”
蓝蓝的亮光映在她微醺的脸上，蓝得像那片海洋……
“你若不来，我会一直等下去。”
如果知道有一天会离开，我宁愿未曾出现在你的生命中。
……
蓝色的冰凉液体滑入她的口中，明明是甜的，可心里感觉却很苦。
手中抓住的突然只剩空气，暖开转过身来，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眸。
“叶朝海……”
又是叫完他的名字后，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我送你回家。”他的脸色和语气都冷到了极点，不容拒绝地抓起她的手往外走。
暖开下意识地反过手来，扣住他的。
兴许是酒精的作用，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模糊，唯有他是真实的。唯一的他，她对不起的他。
任他牵领，暖开糊里糊涂来到车门前。
“进去。”他冷声道。
“不要！”暖开全力扣住他将松开的手，莫名其妙地激动：“我不要再做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自以为是地活着！”
积蓄已久的眼泪，这一刻，决堤。
“暖开…”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见她流泪，心，自然而然地乱了。
“我不要走！我不要再过四年才知道那些！叶朝海，我不要你为我做那么多！我不要欠你的！”
她就像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泪水肆意地爬满她的脸，看得他心如刀割。
她的哽咽变得断断续续，话像自言自语：“我不该来的，你也不该等我，如果我们从没开始，就不会有这四年，你就不会差点死去，姐姐也不会……”
倏地松开他的手，她抬头正视他的眸，眼中还含着闪闪的水花：“叶朝海，对……唔……”
他的吻突如其来，霸道地覆压住她的唇瓣，灵活的舌长驱直入，搅动着她的柔软。
“唔……”
暖开，永远都别对我说对不起。
因为，是我对不起你。
